皇上气得牙根痒痒,出门坐在太阳底下发呆,一个软嘟嘟的小东西却凑过来,戳了戳他的脸。
皇上愣了一下:“你就是陈究仁的儿子?”
耳边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我叫小猪,好吃的猪猪那个小猪,你叫什么鸭?”
皇上慢慢抬手,摸到了一个软嘟嘟的小脸蛋。
小脸蛋在他手心里蹭了蹭,呜呜嘟囔着一些大人听不懂的话。
皇上心里轻轻哆嗦了一下,声音不稳地说:“朕……我……”
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对一个小孩子自报姓名。
比较,看上去有失身份。
他正犹豫着,一个破锣嗓子沙哑地响起来:“小猪,他叫大野猪,皮糙肉柴不好吃的那种。”
皇上气得胃疼:“陈究仁!”
皇后得意地冷笑着,走过来把小猪抱在怀里:“小猪今天没有乖乖喝粥,师祖生气了,正在后山打兔子泄愤,小猪快去哄哄师祖,好不好?”
小猪惊恐地瞪大眼睛:“不……不可以打兔兔!师祖不要打兔兔!小猪乖乖吃饭!!!”
话音未落,小猪就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冲向后山了。
皇上额头青筋暴起:“陈究仁你越来越放肆了!”
皇后说:“陛下,逍遥谷是我的地盘,陛下若想治好眼睛回去继续做皇帝,就要受着我的气。”
皇上深深呼吸平稳心情,决定不要和一个小小的五品武官计较这点口头上的破事儿。
他说:“朕觉得这孩子可爱,逗一逗也不成?”
皇后轻轻握拳,沙哑着声音说:“陛下后宫无数儿女成群,若想逗,自有人捧上那些粉雕玉琢的小宝贝让陛下逗着玩。小猪天生天养的野孩子,一身粗俗野习,不敢污染了陛下尊贵龙气。”
皇上听着这话,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他喜欢这个野孩子,那么小,那么聪明,软嘟嘟的脸蛋贴在他手心里,还会撒娇。
宫中的孩子都是他为了平衡朝堂局势而生下的棋子,个个被养得像木头人一样。
如果……如果当初,他让皓尘生下嫡长子,如果……
皇上用力揉了揉眉心。
他忘不了那个孩子,那是他和皓尘的,第一个孩子。
那个冬天很冷,他的皓尘一无所知地躺在床榻上,苍白着脸小声抱怨着伤寒太折磨人,怎么还没好起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皓尘,甚至不敢再看那双清澈温柔的眼睛。
于是他逃了,故意疏离,故意躲避,找尽借口不再去凤仪宫。
这一逃,便是生死离别,天涯两端再不复见。
微风徐徐吹着,逍遥谷安静的像梦一样。
皇上问:“你的妻子……过世了?”
皇后看着皇上无神的眼睛,沉默了许久,说:“对,她去世了。”
皇上随口问:“不想续弦吗?”
皇后说:“陛下,凡人不比皇家多情。”
他一刀捅进爱人胸口,了结了那段故事,也杀死了自己。
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当他成为皇后的那天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慢慢勒紧了自己脖子上的绳索,一点一点地死掉了。
萧家的灭亡,景澜的死,都不是刽子手落下的致命刀,真正致命的伤害,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皇宫压抑的气氛,一国之君的斟酌和心机,频频入宫的后宫妃子,还未出生就已死去的孩子。
一次一次,他心中的绝望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直到再无牵挂,饮下了那瓶隔世花。
如今,他已不再是皇帝的正妻,也没有力气再去爱第二个人。
皇上不想再聊这种噎死人的话题,他说:“朕的眼睛还要多久才能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