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心沉浸音乐中的詹姆斯终于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在排练的这一个月里,除了第一周的两英镑外,兰斯从来没把说好的工资发给他,也许是最近大家太投入,所以,忘了?
于是,他直接找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有了这样的一段对话:
“兰斯,你是不是还欠我三周的工资?”
“有吗?”
“有的。”
“哦,那你先记账,以后还。”
工资还他妈的能记账?
詹姆斯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但这时候,他已经彻底跌坑里爬不出去了。
先不说什么狗屁的音乐梦想,辛辛苦苦排练快一个月,现在辞职不干,之前的汗水岂不是都白流了?
值得欣慰的是,乐队中还有比他更惨的。
自带车库的西奥有一次在詹姆斯抱怨工资问题时,居然吃惊地说:“什么?加入乐队还有工资?我们难道不是为了梦想吗?”
詹姆斯心里立刻平衡了。
后来每次轮到他给乐队搬设备、打扫场地时,他总喜欢把西奥叫过来一起干:“为了梦想!为了梦想!为了梦想,伙计!”
后来西奥再也不说梦想了。
詹姆斯懂他。
但抱怨归抱怨,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
詹姆斯就不用说了;鲍德温早年为音乐离家出走,好不容易要熬出头,却遭遇乐队解散,后来一直没出路,穷得差点儿卖鼓(一套架子鼓还是挺贵的);西奥如果不加入乐队,就是街头不入流的小混混,整天无所事事,一直在家吃父母,手里也没多少钱。
所以,目前,乐队的财务全靠兰斯在支撑。
他的家境是所有成员中最好的一个,再加上学习好,每年都能拿奖学金,攒下来也是一笔大数目。可问题在于,他的花销同样大,比如,西奥的贝斯就是他出钱买的;除此以外,他还要给自己买吉他,给乐队买音箱和外置放大器一类的设备,这些玩意儿都是填不满的巨坑!
不做事的时候,往往觉得钱花不完。
可一做点儿什么,简直事事都要钱,这世界真他妈不是东西。
但哪怕是这种艰难的情况……
他依然固执地坚持‘不计报酬的练兵式演出,直到乐队水平真正达到及格线,再考虑赚钱’的长远计划,宁可不要脸地耍赖、拖欠成员工资,也坚决不在事关乐队前途问题上头有一丝一毫地妥协。
大家还能说什么?
虽然他们私底下都认为兰斯过于苛刻求全,可也知道这样做是为了大家好,所以,只能加倍地努力练习,争取让早日成为一个成熟的、能自己去赚钱的乐队。
于是在排练阶段,他们都练得很疯狂。
最疯的应该还是詹姆斯和兰斯两个人。
莱蒙家里,老约翰和林德不得不开始面对一个连洗澡、上厕所都要陶醉地引吭高歌一曲的神经病,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詹姆斯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他心里其实也很茫然,那些对即将改变的命运和未知生活的恐惧,时常涌上心头。
拜某个混账天使所赐,除了唱歌外,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了。
另一边,兰斯就简单多了。
头顶优等生的光环,父母放心,很少管他,所以,他开始长时间借宿鲍德温家练吉他。
由于鲍德温家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他就跑去二手市场买了一个便宜的厚床垫回来来睡。
可又由于他睡床垫总是辗转反侧,一晚上、一晚上地睡不着,黑眼圈越来越大,最终,鲍德温只好让出了那张属于自己的单人床(他后来怀疑兰斯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床睡)。
但不管怎么说,兰斯成功霸占了那张狭小的单人床,开始了鸠占鹊巢之路。
他靠着墙,难得姿势乖巧地蜷缩在床角,那张漂亮的脸上盈满热枕和认真,手里紧紧抱着自己的第一任情人,一把常见的泰利龙(teler)电吉他(fender公司出产,便宜白枫木做的琴颈,造型优雅古典,音色清脆动听。为了够炫够、够与众不同,他在上头画了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然后,忽略周围的一切声音,全神贯注地继续白天的练习,一遍遍地弹奏重复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