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能喊他出来玩么?”河边的孩子指着背书的小少年问道。
带头漂亮的哥儿一笑,“他们都说,那家跟咱们不一样。莫要打搅,喜欢读书的瞧不上咱们哩。你若去打扰,许人家还不高兴呢。”
话出,旁侧的孩子忿忿不平,“哪儿不一样,是因为没有阿姆么?”
话音大,窗内的小少年猛地竖起书。嘴里念叨着,“天道远,人道迩……”,豆大的眼泪却滑到因为委屈而瘪起的唇上,叫人看着心疼。
旁观的男人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却直直穿过了书本,徒徒望着手心一阵懊恼。
又是一日,小少年对窗读书。嘴里背着圣贤手中却掀开书本露出笑意,满眼新奇同认真。顾渊几分好奇,弯下腰望去,就见纸张上赫然写道,“第三十二回,青狐案,狐妖柳下寻公子……”
他忍俊不禁,心道,倒是个小机灵。
看至入神,稚嫩的声音渐歇。满腹经纶的先生走入室,一把夺过小少年的话本,满眼痛心骂道,“还敢糊弄圣贤!你……真是叫我失望!”
满天残页坠地,砸在小少年的头上,遮住了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眼。
“我愿与月对饮,月却匿云不见……”衣衫不整、颓然的先生抱着酒缸跌跌撞撞进里屋,“安儿,过来!爹的好孩子,让爹瞧瞧。”
小少年吓得瑟然,先生一把抱过他,笑着道,“安儿都长这么高了?阿姆见了一定会高兴的……你阿姆,他……何为怎么走就离开了?是嫌弃我这个穷苦书生,才如此狠心抛下咱俩离开人世?”
“考不上进士,乌合之众又排挤我。你说在这俗世该如何存活?何时才有人能懂我?”先生悲痛。
“而你……你却少年不知愁,背了圣贤却不懂它的意思。这世间,连你也与我不同!连我的儿,也与我不同!”先生嚎啕大哭,“我撕了你的书,你可怪我?我不是好父,不是你的好爹爹……”
小少年吓得边哭边替先生擦眼泪,认错,“爹爹不哭……我再也不看话本了……读圣贤书……我读圣贤书……”
春来秋去,新枝又抽了嫩芽,青衫少年依旧站在窗前捧书研读。他束了发,面容沉静,眉眼如黛。
顾渊微微屏息,端详着少年的变化。
“高山流水,曲高和寡”,先生常年挂于嘴巴的话,今日却难以发出。
少年跪在床前,通红着眼,“爹,我的圣贤书还未学透了,您不能……丢下我。”
先生眼旁垂泪,艰难生涩问道,“……你恨我吗?我……从未照顾好你……我不是好父……”
“别说了……您别说了……”少年崩溃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