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米地市镇,当地华人都叫它“翰育”,实际上则是广东话“咸鱼”的另外一种雅称,这个名字反应了当时华人在甲米地的艰辛。
翰育的正中,有一栋占地颇大的院子,典型的中式风格,两进的规制,两进的院子中间都有天井。
在第一进院落杂物房的下面,赫然还有一处地窖,在吕宋湿热多雨的地方,想要修建地窖还是有些难处的,但这处人家不仅修建了,还修建得颇为讲究。
地窖周围都贴着石板,石板之间用某种胶合剂填着,这两日甲米地一直有雨,但这处地窖似乎并没有漏水的迹象。
地窖里堆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若是被西班牙官方发现了此地,他们也是无话可说。
地窖中唯一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点着一盏油灯,边上坐着两人,一老一少。
老者约莫五十许,典型明人打扮,由于地窖里闷热无比,他身上的长衫隐隐沁出了汗水。
那少年却是一副西洋人的打扮,短发,白色衬衣,长裤,皮鞋,不过此时长裤的裤管、衬衫的袖子已经卷了起来。
“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一老一少许久没有说话,此时外面的远处似乎传来了喧闹的声音,那少年听到了便轻声说道。
“嗯”,老者吧嗒着旱烟,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窖的入口此时正敞开着,倒不虞空气污浊之事。
半晌,老者将烟袋磕了磕,然后小心翼翼收了起来,这时远处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妥”
少年白了他一眼,“爹,事已至此,只能按照那人说的办了,你想啊,从昨日起整个翰育开始宵禁,有多长时间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老者长叹一声,“都是那些商人,一个个都是万贯身价,洋人让等等就等等嘛,何苦到处游走、联络,惹得我等也受到牵连!”
“不!”,少年似乎情绪有些激动,一下竟站了起来,没想到地窖空间非常狭窄,其头部猛地撞到了头顶的木板。
“砰!”,一声不太和谐的声音在院落里响起,让少年和老者都吃了一惊,少年不顾头部的疼痛,赶紧坐了下来。
没多久,见并没有什么动静,少年便继续说道:“爹,连续两艘大帆船失事,大洋对面的大船也没有及时过来,还不放大陆过来的商船离开,人家能不着急吗?再说了,洋人对我们一直都是又用又防,万历年间的事您老忘了?”
一听那“万历年间的事”,老者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许久才缓过神来,“你胡说个啥,怎么会?”
“怎么不会?”,少年却异常笃定,“根据那柳云的说法,八连已经戒严了,而卡兰巴的农户又杀了刘易斯,爹,别再犹豫了,赶紧下决心吧”
老者的神色依旧有些犹豫,“都是林大路那些人,非得要组成什么船工行会,这下可好,本来不管我等的事,如今可好,真成了‘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少年却摇摇头,“我倒是不这么认为,若是没有行会,洋人平素压榨的着一人,正是如今在马尼拉深受总督大人信赖的倭人立花一郎,难道是总督大人知晓此地人手紧,连夜将立花一郎派过来了?
“将军”,果然,立花一郎右手托着一卷用黄色丝线扎着的卷纸,那正是总督大人委派倭人的函件。
“总督大人委派我等过来协助维持甲米地市面的治安!”
立花一郎大声喊道,他说的是西班牙语,若是在平时,阿隆索肯定是要仔细检查他手里的纸卷的,不过此时眼前有大火灾,后面又有目的不明的翰育桑磊,他正急的团团转,一时竟忘了要履行手续。
“赶紧下来!”
等立花一郎带着约莫一百多人走到阿隆索面前,阿隆索将手伸了出去,立花一郎一边弯着腰,一边便将纸卷递了出去。
此时,立花一郎身边一人一直背着手,此时突然将双手放到了前面,只见他手里正举着一把倭刀,倭刀晶莹的刀身在火光里反射着寒光!
“你!”
阿隆索的右手赶紧缩了回来,并快速伸到腰间——那里,挂着一把短铳。
不过已经晚了,阿隆索的头颅已经飞到了半空,弥留之际,他甚至见到了砍下自己头颅的那人的模样——那是一个年仅十八九岁的少年!
“咻……”
阿隆索身后的副官见状将哨子猛地吹了起来!
立花一郎此时呀大喊一声:“杀给给!”
一百多武士扑向了那一百西班牙火枪手!
与此同时,正在假模假式救火的林大路等人突然抄起了身边的斧头奔向了那些士兵!
城堡上留守的士兵见了赶紧通知了留守的军官,此时,从翰育那边过来的人也纷纷掏出了藏在身上的武器,斧头、菜刀、木棒等,城上留守的军官见了不禁大骂了一声,最终还是又派了五十人下楼了。
而在城堡北面靠近大海方向下面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突然多了几十人,都是一身黑色的衣服,都紧紧地城墙下猫着。
等城里又出来了几十人,那些人突然从身上掏出了一些个物件儿往城墙上扔,此时城上士兵的目光都被船坊那里的大火以及喧闹吸引住了,竟然没有人察觉到这一点。
不多时,那些人有一半都沿着绳索爬上了城堡!
此时终于有士兵循声过来了,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人手一把短铳,一发击发完毕后又快速举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