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槿已经坐上了前往知行学院的有轨电车,罗南被田邦拖住,多半是错过了这一班。对此,两位控制者并不可惜,这种偶遇机缘不要也罢,特别是精神分析已在最关键的时刻。
血焰教团夏城落脚点,也安静了下来。
大致分类完成的情报资料,在哈尔德夫人手下,进行最后的归拢。她把之前一直没有派上用场的第三组资料,也就是罗南讨论修行理论、授课讲学的那一类单拉出来。稍顿,又从其他两组,特别是“强势面具”那组中,搜检了部分资料,逐一归入。
殷乐定下心来,认真观察,发现哈尔德夫人新归入的这部分资料,都属于罗南在应对一些“灰色人员”时的表现。所谓“灰色人员”,亦即非敌非友,又或缺乏友谊和好感,偏称不上死仇的那部分人。
不只是田邦,刚刚才祸从口出的八卦君、前几天因为厄琉西斯秘仪地点酿成冲突的欧阙,都在此列。
再往前的话,还有海天云都、极光云都事件中,几个无知敢捋老虎须的年轻二代;市政广场事件中经纪公司的几个人;还有以何东楼为代表的几个若即若离的外围圈子人员等。
现在,殷乐已经不需要哈尔德夫人再指点了,她的脑子像过电影一般,将这部分资料加以梳理,然后某个印象就基本成形。
她张了张口,想说话,又强行按捺住。
“想说就说。”哈尔德夫人的敏锐洞察力,在此刻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殷乐调整了一下呼吸,轻声道:“我认为,罗南对这些人都很‘疏离’。是的,疏离!除了刺激点爆开的那几个瞬间,他有明显的敌意甚至杀意,其他时间就基本是无视、僵硬、思维跳跃、心不在焉……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当面交际上,他和这些人完全不是一个频率。”
“所以?”哈尔德夫人轻声询问。
殷乐几乎要下定论了,可话到嘴边,她犹豫了下,方道:“人格面具划分标准并不严格,说它是第三张人格面具也无所谓,也许我们可以称它为‘疏离面具’,只是便于称呼。但必须找到它形成、运作的幕后机制,才有意义。”
哈尔德夫人头也不抬:“也就是说,你只看到了他的态度,却没抓到逻辑。”
殷乐便道:“老板,我认为一个人的思维和情绪总会带有延续性的特征。从外人看来是跳跃和撕裂的,就其本人而言,说不定就是一贯的、完整的。只不过我们终究不能窥见人心,只能猜测……”
哈尔德夫人打断她:“有思路吗?”
殷乐再吸口气,主动去翻找资料,花了几分钟时间,她在第三类资料中,找到了两个比较特殊的例子:“海天云都事件中,罗南与黑甲虫、操线人、蛇语等人,在僵持阶段有过一番较长时间的‘交流’,其内容全部都是与格式论相关的什么秩序框架、齿轮耦合之类。
“更往前,府东大道霜河实境事件中,他与当时敌友未分的柴尔德,也有过完全不合氛围的修行讨论;而且查阅当时的通讯记录,罗南曾与夏城分会的支援人员有过争论,逻辑若断若续,交流困难。理所当然,里面穿插的,都有格式论的因素……是了!”
低呼声中,殷乐捏紧了拳头,有些懊恼,但更多的还是振奋。其实这些资料都是哈尔德夫人早早归类完成的结果,等于是给她最明白不过的指点。当频率合拍,思路自然一通百通,流畅顺达:
“之前我忽略了一点,格式论!这是罗南的立身之本,也是他有别于外在社会关系、真正内化的根基。而格式论内化的过程,才应该是影响他人格构成的最核心要素!
“那么, 必须要从他与格式论的交互作用入手……嗯,也不能是纯理论,还有与之相关的巨大的社会人际压力。”
哈尔德夫人神色不动,指尖从一系列资料文件中前移,最终停在某个节点上:“罗南正式接触格式论,应该是五年多前,当时他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没有基础,没有投资,没有支持,却抗着巨大的压力,学习继承祖父的理论和恩怨——总该有一个足够强劲的动力吧?”
殷乐不假思索,当即回应:“幼时家庭巨变,祖父、父亲、母亲,几乎所有的直系亲属,都身陷在格式论的漩涡里,甚至于灭顶身亡,这个刺激已经足够了。”
“你刚才说了交互作用。”
“格式论有让他持续研究深入的价值。还有,还有移情作用,通过研究和自己的亲人长辈对话,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心理补偿,当然也是驱动力。”
哈尔德夫人扬眉:“所以?”
“所以要考虑他在这一系列过程中经历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我记得,在罗南出道前,他的成果是一系列神经药剂……怎么得到的?”
殷乐微闭眼帘,设身处地想了一番,自问自答:“听说罗南没有条件试药,只能拿自己当试验品,这个过程当然是不断失败、极端危险、甚至在死亡线上挣扎。其间必然有焦虑、恐慌、自我怀疑等等,巨量的负面情绪来源。”
哈尔德夫人声音入耳:“但他一路走到现在,还取得了绝大的成就。”
“所以他也会收获强大的自信。不,不对!”殷乐仍闭着眼睛,否定了最初的推论,因为在罗南的现实表现里与之匹配的情况并不算多,其更不是一个骄傲自信的人,“据说他一系列研究和实验的根据,都来自于祖父的笔记。那么,他信任的并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