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时在外并不是一个擅长争执的人,最多也就红起脸梗着脖子争辩,然后回家朝程博远抱怨几句。
程博远总是会含着笑宽慰他,直到严诺心情好转为止。
程博远的耐心和温柔像是无限的,有时严诺在实验中遇到了什么瓶颈心灰丧气时,他会将头埋在程博远怀里,感受着炙热胸膛中男人的心跳声,他会陷入平静,并不由得觉得,即使路再难走,这里总有一个怀抱向他敞开。
这些天他也觉得累,有时想想不如就这样吧,不过是一些陈年往事,闭上眼,一年年也就过去了。
只是那些扎心窝的话依旧不由自主地从他口中说出来,心被刺痛的同时,一股巨大的快感席卷而来。
不如都说出来吧,这些天里在心里发酵了无数遍的,让他备受煎熬的,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那个时候换宿舍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徐卫怎么会突然知道我的性向还向系里上报了?好巧不巧只有你愿意站出来换到我的宿舍?”
“做救世主的感觉很爽吧?当时被我满心信赖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心里暗爽?”
程博远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严诺朝前走了一步,程博远瞳孔中印有他的倒影,是一个张牙舞爪咄咄逼人的影子,陌生又骇人。
“我收到李肖然出轨短信的那天,你约我去喝酒,那天你想的什么?是不是心里很得意,觉得我很好骗?”
“除了这些,你还骗过我些什么?”
“程博远,骗子,你让我觉得恶心。”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看见程博远眼里的光,呼地灭了。
激烈的进攻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严诺原以为程博远会狡辩些什么,然而那人只是站在原地,身形微微发抖,一只手扶住门框。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后,严诺转过身,接着打开衣柜理行李。
这次出差需要两周,c国纬度比较高,要多带一些防寒的衣服,期间需要参加数个国际性会议,因此要多带几套正装。
只是现在他的脑子里一团乱,白的蓝的衬衫揉成一簇,只听得见自己越来越乱的呼吸声。
以及身后那声突兀的笑声。
“你后悔了?严诺?”
他回过头。
“因为李肖然,我让你觉得恶心了?现在李肖然朝你勾勾手指,你就像只狗一样凑上去。你把我当作什么?”
程博远换了一个站姿,踱步到严诺跟前,嘴角拉成了一条直线,继续冷言道。
“你在床上求我操你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我恶心——”
“你这个混蛋!”
这场口角最终演变成真枪实弹的干架,严诺不会打架,也从来没有挥过拳,但他本能地知道如何捏紧拳头狠狠砸在对方脸上,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手骨麻了一片,一米八十二的程博远被他击得向后退了几步,整个人随着惯性侧身而退,回过身时,才露出迅速红肿起来的侧脸和已经破口溢出鲜血的嘴角。
“呲……被我说中了?你能为了他动手,我真是没想到。严诺,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这些年我亏待过你吗?这套房子首付是谁付的?贷款是谁还的?”程博远弯腰随意捡起床上的西装,提高了音量,“衣服,手机……所有东西,我都挑好的给你买,工作再忙,我都尽量早回家陪你吃饭。你呢?”
“你这半个月在哪里?你和李肖然上床了吧?”
……
他赤红了眼,他揪紧了拳,两人扭打在一起,严诺毫无章法地出拳,每一记用尽了全力;程博远先是尝试着隔挡,混乱中也禁不住推搡了回去。
“衣服……还给你……”
“房子……我搬走……”
“欠你的……我都还清……”
可是哪里还得清啊。
每一件衣服,是两个人手牵着手逛街买的;屋子里米白色的沙发,茶几上的水晶水果盘,就连那两只青釉色的汤勺,都是两个人一点点淘回家的。
哪里算得清,谁的爱更多;又怎么分得出,归属于各自的部分。
从五年前带上婚戒起,他们的人生早就交融到一块儿,无法分割。
混乱间严诺被捶到了胃,忍不住闷哼一记,程博远愣了愣,那一瞬被严诺反手向后推,砰地一声背朝地摔倒,严诺揪着他的衣领半跪在地;感受到脖颈处的挟制,程博远反射性地擒住严诺的手臂,企图用蛮力制服对方。
忽地,一片温热砸到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