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奇的下巴杵在枕头里,她的休息时间被夜戏强迫,只能挪到了白天,可后来,白天也睡不着了,游戏声效在耳机里炸开,眼睛酸得快闭不上。
夏红林开始了工作和社交,张诚威继续着常年在外的生活,家中有时候有张念在,可最近张念也不常在了。
张念会偶尔带刘小白回来。
窥私欲像罪恶的单面镜,张奇总在佯装的玩物丧志里审视张念的状态,她系好了睡衣的扣子,推门出了卧室,可客厅里是空无一人的。
男孩们将秘密遮蔽在一扇门里。
生活像真的无聊起来了,茶几上是张奇在读的、摊开的剧本,她再凑上去,看着荧光笔标记出的自己的台词,然后吐出一口气。
“人的样子分三种,”她读,“无所事事的一种,忙碌的一种,陷入爱里的一种。”
又读:“我现在是临死之前,我怕的事情却很多。”
想象里,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高大的男人正将她抱在怀里,风忽然灌进了衣领中,是十分十分凉的。
刘小白的脚步声和张念不同,因此张奇能听出来,她回身叫住了他,忽然问:“弟弟,你要读哪所大学?”
“去北方读吧。”
“北方也是张念喜欢的。”
“嗯。”
张奇的感受很特殊又奇妙,她可能在很久前无法想象刘小白笃定地回她一个“嗯”,并且和张念相关。
她倒不知道刘小白和张念达成了什么共识,可也没有发问的yù_wàng,她明白到了该说的时候,张念会主动在家人面前说出口的。
但张念要出国,她也知道的。
“不过他喜欢的可能是美洲的北方,他在找老师聊出国的事情了,我知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也许他还没有告诉你。”张奇说完后深呼吸了一下,觉得自己倒没在做好事。
可当然也不算坏事。
第56章r56
薄荷味的口香糖紧贴着舌尖和上颚,仅存下最后一丝甜味,刘小白在路边的阶梯上踩空,因此跌了个趔趄,他回过身来倒退着走。
路灯的光是带着冷意的暖色,将人的面庞映着,半明半暗;风是凉的,从鼻尖划过了,也有几丝溜进鼻腔里。
“我一直都知道你要出国,也没必要刻意不提起的,我能够理解。”
刘小白轻声地说完了,又深吸一口气,将末尾的字吞进喉咙里;他止住了脚步,就站在原地。
张念解释道:“张奇她总是那样,她把什么事都想得直接又严重。”
“不严重吗?”刘小白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他嘴角轻弯着,随即仰起了脸,看着头顶绕成了一圈的灯光,看着夜空中一朵极其厚重的云。
“我的确没有能力掌控全局,但我从来不会因为爱情把自己丢掉,我也得追求梦想的——”
“没不让你追求梦想!”刘小白的眼睛睁圆了,他忽然就狠厉起来,下一秒过去,他的眼睛里便全是泪光,胸骨甚至开始颤抖了,隐秘在初春时节该穿的厚外套里。
他缓慢地喘着气。
委屈忽然灌注在思绪里,刘小白也没懂为什么会忽然针锋相对起来,他要表达的是不责怪,可语气里却时刻在责怪;而张念是陷在恋爱里最无法自拔的一个,却忽然堂而皇之谈起了梦想。
思想的缺陷之处和亲密关系捆绑着,总要找个时机显现出来,要是在过去做朋友的时候,他们之间绝对不会发生这样无趣的矛盾。
张念一双眼睛上长着能在光下羽化的睫毛,他将气愤的情绪掩埋在瞳仁里,后来又低着眼睛,不再说话了。
忽然,两个人都像是经历过一次漫长的徒步,是疲倦的。
刘小白转过身去,向路的另一头走去,在不算陌生的这条街上,他明明知道那不是回家的方向,可忽然就不想回头了。
张念就站立在原地,他从来不是喜欢委曲求全的人,大概也接受不了别人忽如其来的、不理性的发言,刘小白满意的结果是什么?张念不得而知。
张念看着刘小白的背影,开启了很久很久的沉默,两个人越来越远了,张念用手指碰了碰发凉的鼻尖
什么都不想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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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花园里有一池泛着波纹的死水,有小孩子正在往那里面扔石子,一粒,又一粒……砸进水中去,漾开了逐渐扩大的圆形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