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衣飞石哑口无言。到底是谁先撩火的?
行行行,你是皇帝,你说了算。反正这事儿是陛下摸得,臣摸不得!
※
衣家没异议,皇帝也不反对,谢团儿出宫之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太后推谢团儿入朝的盘算落空,她也不指责谢团儿不识好歹,只在谢茂到长信宫请安时问了一句:“我儿究竟是何打算?”
谢茂没说指望谢团儿再生一个的想法,和太后略提了提修礼之事。
太后目瞪口呆,随后也对吴氏的案子也失去了兴趣。
——相比皇帝的大手笔,她所纠缠的细枝末节,果然还是格局太小了些。
修礼?这是身为妇人的太后想也不敢想的事。世人都说兔儿吃草,说得多了,好像这就是天生的道理。谁想得到,其实兔子还能吃肉呢?吃了这么多年的草,无非是草贱肉贵,没人肯给它吃肉罢了。
当日李玑就收到了太后的密旨,次日就上本弹劾京兆府尹常葛徇私枉法,请求重新改换主官审理吴仲雄逼杀幼妹长嫂一案。
待到下一个朝会上,听事司指挥副使黎顺应劾附议,弹劾京兆府尹常葛私刑谋害吴仲雄致死却隐匿不报,借钦命差使以报私仇旧怨,构陷吴氏香莲与吴氏元娘。
满朝上下都知道太后这是要收拾常葛了,对他充满了同情。
——如果那一日听事司没能护住吴氏和吴元娘,常葛还算死得轰轰烈烈,死得极有价值。
如今事情没办成,底儿被掀了,常葛临死前还挣扎着想要与吴氏硬碰一次,奈何全都拜在了听事司的严防死守之下,他一个堂堂京兆府尹,居然拿不住他心目中失德败行的妇人,任凭吴氏逍遥法外。
不管常葛怎么派人去黎簪云府上闹事,听事司就是守着不动,太后也没有再发懿旨。
如今出面收拾常葛的是李玑。明面上看起来,和太后压根儿就没关系。
惨呐,真惨。事业未竞身先陨,死都落不了个好。
满朝同情之中,黎顺又弹劾常葛举生母虐待嫡母,据他说,常葛的嫡母李氏因为不堪虐待,已经想去落发修行了——当尼姑都比在家里给小妇裁衣裳做针线轻松。可见被欺凌得多可怜?
原本昂着头一副“尔等皆是奸佞,陛下乃是昏君”嘴脸的常葛脸色陡变,怒斥道:“原来是你劫走了我母亲!无耻之尤!”
黎顺瞥他一眼,说道:“李夫人膝下无子,从小将你养在身边,如今尔父已逝,李夫人唯有倚靠你度过余生。若非你虐待太过,逼得她走投无路,她又岂敢告你不孝?——不孝可是要杀头的。你死了,她倚靠谁去?”
“是你等构陷于我,挑拨我母子不和……”常葛反驳道。
“陛下明鉴。”黎顺恭恭敬敬施礼,玩纲常,玩诛心,谁不会啊?
“常大人一口认定臣挑拨蛊惑了李夫人,可见在常大人看来,嫡母被人随口挑拨两句,就会陷庶子于死地,他这不就是认为嫡母不慈爱嘛。”
“身为儿子,怎么能这样恶意揣测母亲呢?若他将李夫人视若亲母,必不会如此!”
群臣皆是皱眉。
黎顺的指责其实很没道理,圣人也有小受大走的时候,可见圣人父母受小人蒙蔽的时候简直太多了。但是,他就这么当着皇帝的面指责常葛,谁敢替常葛辩解?
——谁也不知道常葛是不是真的虐待嫡母了。
谢茂根本不想给常葛任何撒泼死谏的机会,吩咐道:“交大理寺。”
“陛下!圣人言,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夫为阳,妻为阴,阴阳无所独行,其始也不得专起,其终也不得分①……”常葛知道,太后不可能准许自己活着走出大理寺,他要在玉门殿留下自己最后的声音。
他委实太过憋屈。给皇帝上折子,皇帝留中不发,朝上根本提都不提一句,好像他的折子递上去就消失了。想要在殿上驳斥皇帝,弹劾太后,各部都在举政,皇帝认真听政,愣是没捞着机会。
李玑跑出来弹劾他,他正想借着自辩的机会给皇帝劝谏两句,黎顺又蹦达出来了。
皇帝就更气人了,居然都不听他自辩,直接交大理寺发落!
他想说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最重要的就是三纲。这会儿急着跟皇帝说道理,预备了一大堆圣人言在脑子里打转,最后稀里糊涂就说到这上面,想要引申下去,起码还得给他一会儿时间。
皇帝顿时露出一脸“你失心疯了吧?”的表情,皱眉道:“押下去。”
好几个支持常葛怼太后的大臣也都很失望,这常葛怎么关键时候也说不到点子上啊!上“天尊地卑,乾坤定矣②”也比什么“物莫无合,合各相阴阳①”好啊!差老远不来呢!
守殿的羽林卫已冲了进来,熟练地堵住了常葛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朝堂鸦雀无声。
高踞九龙御座上的皇帝冠冕堂皇,问道:“还有本奏?”
工部侍郎管去非应声出班,递上本章:“臣有本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