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见衣飞石穿着薄款运动羽绒服,在黎明的街头微微缩着脖子,直接拉开停在身边的豪车车门,让衣飞石坐了进去。他自己与衣飞石并排后座。
闻明雅很惊讶。
谢茂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些原身不会做的事。
比如,原身不会坐他的车?
难道米粉的情报真的有误,原身在特事办并不是一把手?
谢茂并不相信自己会判断失误,除非米粉给的情报就不准确。不过,坐都坐进来了,谢茂也懒得多纠结原身该怎么样了,天大地大,小衣暖和最大。
“上车,咱们一次说清楚。”
谢茂找到按钮滑下车窗,唤醒还呆在原地的闻明雅。
他既然选择报警,今天就必须和特事办做一个了结。否则,杀手将车开到那么荒僻的地方,警察出警都耽搁了快半个小时才找到,他和衣飞石完全可以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衣飞石在谢朝杀过的人,可能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多。谢茂随身空间里各种花式毁尸灭迹大法,扔个尸体给种植园做养料,半点不浪费。二人一个管杀,一个管埋。只要没有天眼监控,收拾个不长眼的杀手完全不是个事。
选择报警,就是谢茂不想再和特事办纠缠了。
不管原身的初衷是什么,他心中衣飞石的安危始终排在第一位。
替人看看灵异现场,判断一下是否是非自然力量,这种小事谢茂不介意帮忙。现在刚刚进了杭市就遭遇了杀手,要说跟昨夜李大红、杨守清的死没关系,傻子都不信。
谢茂在下午四点看了住院部现场,晚上九点,对方就安排了杀手扮演出租车司机,干脆利索地执行了一场刺杀。这种情报能力,这种执行能力,细想想这背后所能掌握调动的资源,让谢茂不能不害怕。
杀手叩响扳机的时候,谢茂咬破了舌尖,拼上了体内所有真元,催开了摔在衣飞石身上的那一道金甲符。
他极度恐惧。
他害怕自己会失败。
从昨天睁眼苏醒在乡下食品厂的监控室里,至今只有不到三十个小时。如今谢茂所用的这个壳子里,只有这短短三十个小时修出来的涓滴真元。
他是个文职。他从来不战斗。他的种植系空间能为自己提供最好的防护,可是,没有真元的他,保护不了别人。他的空间里连一张战斗用符都没有。
发现司机的可疑之处后,谢茂仓促间用稀少的真元画了一道金甲符,悄悄摔在了衣飞石的身上。绘符时能使用的真元太过稀少,倘若就这么随意带着,大概也就能防着蚊虫叮咬。
所以,谢茂只能随时关注,随时补充加持。
枪响的瞬间,谢茂以心尖血狂催真元,体内本就少得可怜的真元顷刻间一扫而空。
仓促之下,谢茂只能在心头怒吼:“摄!”
子弹破去了金甲符。
谢茂一瞬间油尽灯枯。
眼看衣飞石就要中弹,谢茂急得发疯,所幸子弹摄于真言怒喝,掉头朝着谢茂飞了来。
子弹对谢茂没有什么威胁,他是文职,联邦配发的种植系随身空间会自动护主,子弹飞来的瞬间,随身空间修正了子弹飞行的轨迹,这才造成了跳弹射坏车门的假象。
城郊荒地的杀机并非虚惊。只差一点儿,若真言失效,摄不来子弹,衣飞石就中弹了。
谢茂从头到尾没露出一丝端倪。
他不曾告诉衣飞石自己做了什么,也不曾告诉衣飞石自己差一点就失败了。
在衣飞石制住司机的瞬间,谢茂坐在后排汗出如浆——没有人会在修行三十个小时之内,就将体内真元挥霍一空。他虚弱极了。那时候,他还坚持着貌似轻松地指挥衣飞石找刹车按钮。
然而,他很生气。
谢茂很少生气,生气代表着无能。在谢朝时,他常常“暴跳如雷”,多半是因为他需要自己“暴跳如雷”。如今日这样不动声色的愤怒,才是真正的愤怒。愤怒来自于恐慌,来自于无能为力。
至少,在没有一张战斗用符的今天,谢茂绝不会拿衣飞石的命去冒险。
——再有下一次,他的招摄真言失败了呢?
谢茂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他不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衣飞石死一次。
※
闻明雅站在副驾座的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敲了敲车窗,对衣飞石说:“石先生,能否和您换个座儿?事极机密,我还有些东西要给老大看。”
“不能。”衣飞石干脆地拒绝。
谢茂从未见过这样的衣飞石,他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