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开春节,小王子莲奴随父王昙摩罗伽一起出席祭礼。
开春节正好是他的生辰。
莲奴出生在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好时节,伯父毕娑每次见到他都会偷偷伸手摸摸他的小脑瓜,说要蹭点好福气。
有次正好被舅舅撞见,舅舅很生气,要和毕娑伯父比武。
莲奴手里捏着笔,瞪着一双碧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舅舅和伯父看,于是两人停止厮打,改成出去斗酒。
他们差点喝光阿娘储藏在地窖里的新酒,阿娘也很生气,罚舅舅和毕娑伯父去庄园帮农人摘葡萄。
舅舅和伯父不打不相识,后来经常约着一起去喝酒。毕娑伯父再也不敢摸莲奴的脑袋了。
广场内外人山人海,百姓争相挤上前,朝父子两人抛洒彩旗和鲜花,试图触碰他们的衣角,狂热的欢呼声如浪涛奔腾。
莲奴坐在大象背上,一身笔挺的王子礼服,努力挺直小腰板。
一个接一个百姓跪倒在道路两侧,神情激动虔诚,送上美好的祝愿,他记得父王的嘱咐,示意亲随扶起匍匐在地的百姓。
人群到处都是歌颂声和呼喊声,甚至有人激动得落泪,他到底年纪小,有些紧张,忍不住抬眸看向队伍最前面的父王。
昙摩罗伽端坐在宝座上,周围是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身处最热闹的红尘,接受众人的朝拜,他的背影却挺拔清冷,就好像在遥远的云端似的。
他偶尔转眸淡淡地扫一眼百姓,碧眸无悲无喜,广场之上顿时寂然无声,只剩下旌旗猎猎飞扬。
莲奴想起宫人们私底下议论,父王原来是王庭佛子,心如止水,不惹尘埃,后来还俗娶了阿娘,他不再是僧人,不过经过动乱以后,王庭人仍旧把他当成佛子爱戴。
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草木生发,群山间一轮旭日东升,天边云雾彩霞升腾翻涌,日光和霞光垂照而下,河川壮美秀丽。
莲奴跟在父王身边,看着父王抛洒麦种,跟着默念祝祷,脸上神色严肃,却忍不住在走神。
阿娘生病了。
祭祀过后有热闹的赛马和比武大会,阿娘本来要来观看比赛的,连要穿的衣裳和皮靴都准备好了。
阿娘像壁画上的神女一样美丽,莲奴觉得阿娘是世上最美的人,每次阿娘穿了什么衣裳,宫里的人会争着效仿,所以前几天总有人打听阿娘会在典礼上梳什么发型,穿什么衫裙。
后来传出消息阿娘不去观礼,服侍莲奴的宫人悄悄议论:王后提前回王宫,王忽然紧急召见医者,这几天上午匆匆见过大臣后就待在内殿陪伴王后,王后一定是身体不适。
今天阿娘果然没来出席大典。
莲奴早上出门的时候去拜见母后,阿娘躺在软榻上,笑着帮他穿上礼服,看起来精神比前两天好,但一直没有下地,坐起身的时候,父王立马弯腰去扶她,眉头微微皱着,低声嘱咐她:“好好躺着,别起来了。”
阿娘应了一声,等父王转过身去,悄悄对有些担忧的莲奴做了个鬼脸。
“阿娘没事。”
莲奴放下心来,陪阿娘用早膳,父王拉起他的手,牵着他出门,阿娘靠坐在软榻上,笑眯眯地朝他挥手。
“比赛一定很热闹,莲奴好好玩,回来告诉阿娘今天看了些什么。”
莲奴很认真地点头,走到门口时回头张望了一下。
阿娘躺了回去,脸色有些苍白。
莲奴还来不及细看,父王抱起他,他靠在父王宽阔的肩膀上,看不到内殿情形了。
想起阿娘,莲奴不想看赛马了,他想早点回去陪着阿娘。
典礼在欢快的乐曲声中结束,百姓载歌载舞,赛马、杂技、摔跤比赛轮番登场,缘觉兴冲冲地捧着一堆精致的宝盒告诉莲奴,今天所有人都会向他献上珍贵的生辰礼物。
莲奴小声说:“我想回去看阿娘。”
缘觉愣了一下,“王子,我去请示王。”
不一会儿,父王走了过来,直接抱起莲奴。
莲奴敬爱自己的父王。
父王俊美温和,很疼爱他,会抱着他观赏莲花,耐心地教他汉文和梵文,握着他的小拳头教他怎么写字,在他和阿娘玩游戏的时候配合他们当一座挡路的大山或者一头猛兽,阿娘带着他扑上去挠父王,父王一动不动,怎么闹都不会生气,还在他和阿娘玩累的时候端香甜的刺蜜水给他们喝。
但是父王也是王庭君主,召见大臣时,父王威严冷肃,说一不二。毕娑伯父平时吊儿郎当,到了父王面前,绝不敢嬉笑,天不怕地不怕的舅舅在父王面前也有点拘谨——虽然舅舅自己不承认。宫人们说,父王就像神明,他们敬仰父王,也畏惧父王。
只有阿娘在的时候,父王看起来才更好亲近一点,神情也仿佛柔和几分,偶尔嘴角会微微轻扬,露出一丝笑容。
莲奴伸手勾住父王的脖子,小脸紧贴着父王。
父王眉头轻蹙,一定是在担心阿娘,上次阿娘生病,看起来很憔悴,父王也是像现在这样。
回到王宫,父王放下莲奴,要人去请医者。
莲奴心里着急,迈着小短腿快步走进内殿,阿娘听到说话声,正笑着坐起身,他扑到软榻上。
衣领一紧,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被父王拦了下来。
“莲奴,慢点,阿娘这几天不舒服。”
父王的声音没有责怪的意思,莲奴却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愧疚地收回手。
“没事!”阿娘笑出声,伸手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