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赏赐的新宅子在道政坊,就位于权贵官绅扎堆的城东北。
不过,吃饭皇帝大,新宅子里冰锅冷灶,天气又热,回新宅子前当然要填饱肚子。
他们从启夏门进城,沿着城北的方向一直走,道路左边的第九个坊就是平康坊,过了平康坊就是东市,过了东市便是位于道政坊的新宅子。
所以新宅子的位子真不是一般的好,买东西和照看刘大娘火锅生意都很近便,就是东市的物价比西市略贵一些,但这一点比起横跨大半个长安城去西市买东西就算不得什么了。
平康坊和东市都有食肆,去平康坊照顾自家生意不错,可也得考虑耶娘和阿婆吃不惯辣的,而且大热天一下吃辛辣的上火就不好了,遂路过平康坊也不进去,走坊外的道路直杀进东市,找了一家小酒肆就进去了,马匹牛车行李车交给酒博士即可,从腰间的钱袋子里抓一大把铜钱,保管给照顾的周到极了。
酒肆不大,但生意很好,毕竟地段在这里管到起的。
就是正午东市才刚开坊门不久,酒肆内也几乎座无虚席,食客的欢笑声此起彼伏。
运气不错,靠角落处还有最后一张四人坐的方案空着,他们六人都是至亲,男女挤着一张桌子也没关系。
今天是四月最后两天,明后天就可以分红了,荷包里马上就可以回血了,刘辰星在酒博士过来招待时,她下手就不客气了。
上好的清酒来三壶,这个价格可不菲,一壶得一贯。
但酒在这时候都被人当饮料喝,要想酒味浓点非上好的清酒不可。
从洛阳到长安的这一路,虽然是悠哉游哉的旅途,可到底风尘仆仆,没一点儿酒精度数的酒哪里能解乏。
尤其这个天气,清酒冰在井水里,大热天的小酌几杯,实在是清凉解渴。
有了解乏又解暑的清酒,再来六十串烤羊肉,一人一碗冷面,中午这样一顿便饭就够了,反正天热大家食欲也不大高。
天子脚下就是不一样,加上这里还是达官显贵和士文人常光顾的东市,经过了他们挑剔的考验,这家不过随便找的小酒肆,摆盘和味道样样都不差。
先大半碗冷面下肚,给胃垫个底,然后就拿起一串烤羊肉,一口羊肉一口清酒,也就是现代顶上天三十五六度的白酒,这样享受般的吃喝着,酒肆里的食客们还不忘给他们添一点下酒料——长安时下最热门的时事要政。
“.......由魏王负责牵头,当初柳补阙谏言的殿试,其评卷规则已经正式确定下来了!听说对考官的约束不小,阅卷高低也以卷面成绩为主,这样一来,我们寒门出身的举子不愁没有金榜题名的那一天了!”一个白袍幞头的士文人激动的说道。
“对殿试约束又怎么样?”
“殿试之前还有县试、省试、州试,等这两年的清正考风考纪的风声过去了,还不是又回到以前一样,能够成功取解来长安应考的,还是衣冠子弟,又哪有寒门子弟的机会?这不过是让衣冠弟子之间考试更公平罢了。”同桌的一个士文人估计是个愤青又悲观主义者,一说三摇头,说完还连灌了数杯酒,大有解救消愁的意味,一看就是考场失意者。
然而借酒消愁愁更愁,何况那桌上的酒还是便宜的浊酒,和现代的醪糟差不多,就是想酩酊大醉一场也不行,此人可谓是一个考场失意生活又不得意的穷举子。
情绪会感染人,来东市的多是官绅文人,但这样的小酒肆达官显贵一般是看不上,也就只有穷酸的寒门士文人和长安城里的文官小吏会来。
长安城是一个宫城、皇城、外郭城三个等级分明的城池,它的布局规整而严密,处处都透着阶层和等级之分。
生活在这里的人,尤其是能接触到上一层的人,他们无时无刻不会感受到这一种森严的等级区分。
平时的感触,加上这个悲观主义者的士文人一阵感慨,这间谈笑声不时响起的食肆不由一默。
长安城虽有严密的等级制度,阶层之间的壁垒难以打破,但是它也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城市,也许你今天还是令人瞧不起的穷书生,明天就可能是权贵府上的座上宾。
当然,这样的机会可能很少,这样出人头地的人也不多,可蛰伏着等待机会的人也不少,而这样的人有一个特质,至少绝对不悲观,也更为理智。
沉默的下一瞬,就有一个食客反驳道:“在下不能认同这位仁兄之言。长城亦非一日建成,何乎科举改革?在科举之前,我等寒门子弟连出仕的机会都无,如今出头之机虽然千难万难,却总是有的。”
“由魏王主持完善的殿试阅卷规则,可以说已经很大程度上规避了考官徇私舞弊的可能,规避了无才之人金榜题名,这样一层层下去,省试、州试、县试的考官在选拔举子之时,即使会像以前重视举子出身和名气,却也势必会看中卷面成绩。哪怕只多了一个名额以卷面成绩取之,与我们而言也是莫大机会。”
自古以来,想要出人头地,跃升阶级都是不易。
不怕跃升太难,就怕没有跃升的渠道。
如今有了殿试,还有了对考官的追责规定,已经很大程度的进步。
怨天尤人,已经贴上了失败的标签。
只有看到那一丝希望,迎难而上的,才有登顶的希望。
坐在酒肆里的食客,来自五湖四海,能从千里之外来到长安,其心智皆非寻常,当下又恢复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