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龙十年五月二日,刘辰星上班第一天。
上班地点还不是中央官署的核心聚集地皇城,而是大明宫,圣人住的地方,一家老小都认为非同小可,紧张得不过五更天就都起来了,又是张罗朝食,又是给刘辰星准备盥洗的热水。
这是刘辰星平日早起的时间,她本来也有几分激动和小紧张,结果推门而出,发现大家都起来了在门口等着她,一脸的紧张,尤其是平时寡言少语的阿耶刘千里都要紧张得同手同脚了,她反倒是镇定了下来,和平时一样洗漱过后,见朝食已经在灶台上煮起了,她就省了一场事,直接回卧房打开窗户,点了油灯,开始每日的必修课——练字。
才拜姜墨为师不久,就是接二连三的事,所以尚未跟着姜墨习其他的字,刘辰星每日练习的字还是正楷。
已是五月的天,天亮的一日比一日早,五更天都要有现代清晨五点了,天将明未明。
待刘辰星雷打不动的练字半个时辰,天色也大亮了起来,东方鱼肚白里有万丈金光绽出,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大明宫紫宸殿,长安五品以上在职文官,以及御史谏官等常参官按品阶而坐,已经开始了每日的早朝了,这是女皇统治的庞大帝国开始了新一天的运作。
道政坊的刘家人也齐聚在正堂,开始了热闹的一天。
“刘女史好威风,小人在此给你见礼了。”
刘青山这个兄长,都二十郎当的人了,还是一个堂堂新科进士,没一点正形,笑眯眯地拱手长揖一礼,腰背深深地弯下去了,脑袋却没有低下,浓眉大眼的一双眼睛笑瞅着刘辰星,打趣意味明显。
家里人都知道刘辰星有练字的习惯,恐墨水溅到新官服上了,昨晚柳氏就耳提面命让她练完字吃完朝食要走的时候,再换上昨儿在吏部领的官服。
不仅如此,还担心刘辰星早上吃多了汤水的东西易如厕,柳氏今早准备的朝食,虽说是鱼片粥,却熬得半干不稀。
粥是有点干稠,却是熬够了时辰的,浓稠奶白的鱼片粥上,再撒一些嫩绿的葱花,绿白相间,诱人食欲。
刘辰星看得第一眼就食欲大开,柳氏却还恐刘辰星吃多了,连着最是宠溺刘辰星的刘千里也下场劝少吃一点,柳阿婆更是搬出早逝的刘老丈说,“你阿翁在世的时候,就常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朝食贵在吃好而不是吃饱,吃个七分饱才是最好。”
家里的长辈都这样说了,她也的确吃饱了,刘辰星只得遵命地放下碗筷。
要自己回房换官服,柳氏和柳阿婆却又不放心地跟上去,要一起帮着更衣,妥妥地主家的小娘子待遇。
这会儿,刘辰星就刚换了一身九品官员的官服来到正堂。
本朝官服皆是圆领窄袖袍衫,因其前后襟下缘用一幅整布接成横襕,故也称圆领襕袍,与官袍匹配的还是时下男子服饰最为流行的黑幞头,这算是官帽了。
在这种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一言一行,一衣一饰,都透着严格等级区分。
官员的常袍款式虽一样,但是细微处却见区分,九品官员的官服,按品阶乃浅青色,无任何绣纹,腰带中间的带钩也是最低等的瑜石质地。
不过到底是平民老百姓平时不能穿的锦缎衣袍,已然比寻常人多了一丝贵气,再加之刘辰星又是天生的冷白皮,一袭素净的浅青色长袍,看上去俏生生地,嫩得就跟春天雨后才抽芽长出的青葱似的。
所谓吾家有女初长成,大概就是这样吧。
刘青山一贯面向胞妹戏谑的目光下,有一丝欣慰的感慨闪过。
刘千里更是感慨万千,以前架在脖子上举高高的小女儿,如今竟然已是朝廷命官,这个一贯奉行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钢铁直男眼眶微红了,他忙悄悄背过身子,擦拭掉这已到眼眶的泪水。
柳氏眼尖,瞧见站在对面的丈夫欣慰落泪,这是一个心疼她也心疼儿女的男人,如今儿女和着胞弟一样出息,她今生真的不悔。
再看自己亲手为女儿换上的这一身衣裳,柳氏也禁不住红了眼,却也不愿意在这样的大好日子掉眼泪,她深吸口气,也随儿子打趣道:“你阿妹威风,都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你若每天早起一时半刻读书,指不定今天就是我送你们兄妹俩一起进宫当差!”
阿娘前一句分明还亢奋地说“看看我们的女史来了”,怎么他就附和一下,还配合地行了一个大礼,转头就被阿娘教训上了?
刘青山长长一叹,再次为自己在这种重女轻男的家庭,还能有如此好心态感慨。
但是阿娘不能得罪,尤其是他这位最擅长以柔克刚的阿娘,刘青山放下行礼的手,直起身就表态道:“阿娘,你放心好了,从明日起我就学阿星每日五更起床练字,争取今年就过了科目选考试,提前当上官!”
大概身边有柳文苏这个阿舅做榜样,又有刘辰星这个胞妹已走到前头,刘青山玩笑哄母之言,已然带了一分认真。
胞弟和女儿这样,实是少数。
不与舅甥二人相比,刘青山在世人眼中已然十分优秀,如今金榜题名,当官已是板上钉钉,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柳氏并不想逼儿子,不过是见儿子心态十分好,才有刚才的打趣。现在听儿子一番表态,神色间毫无嫉妒或晦暗之色,只是积极的坚定之态,柳氏心下一松,暗道以后便是打趣也最好不要比较。
心思如此辗转,柳氏面上就笑吟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