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的夜,到处都是不平静的人。
被禁足的裴元君度日如年,她倒是不敢再像从前一样碎东西发脾气,屋子里也没什么东西可摔的。
她恨沈氏。
含霜取来的饭菜已经凉透,同她平日里的吃食相差太远,她是一口也吃不下。最疼她的母亲说不疼她就不疼她,还由着下人们踩低她。
那些该死的奴才,等她禁足完有他们好看。
“你说母亲还没有回来?”她问含霜。
“是。”含霜小声回着。
屋子里特别的热,她故意让含霜撤了冰盆。躺在被窝里捂了半天一直等,不想沈氏一直没有回轩庭院。
她想使苦肉计,想重新得到沈氏的怜爱。
闷热和心烦让她越来越不耐烦,母亲一定是和那个傻子在一起。这么晚还不回来,肯定是一起吃饭一起说话。
想到这些以前只有她才有的独宠,越发的不甘和痛恨。
“你再去看看,我就不信今晚等不到母亲回来!”
含霜低着头出去,没多久在外面重重咳嗽一声。屋内的裴元君立马躺下盖着被子,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脚步声靠近,沈氏已经进来。
裴元君虚弱地从床上爬起来行礼,脸色被汗水浸得发白。
“夫人,姑娘一整天都在抄书,一口饭都没吃。”
沈氏顺着含霜的视线看到桌案上的厚厚的一沓抄好的纸,慢慢走过去拿起一张翻看。抄的是《孝道经》,足有二十多张。
“你抄的?”她问裴元君。
裴元君点头,“母亲对我恩重如山,我没有什么好报答的。思及母亲对我的恩情,我越发觉得以后要好好孝顺母亲。”
“想法不错。”沈氏放下手里的纸,面上瞧不出一丝一毫的动容和欣喜。她朝裴元君走过去,语气严厉,“把手伸出来我看看。”
裴元君不明所以,迟疑伸出两只手。圆润的指头,细嫩的皮肤,根根纤长如玉,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
沈氏又对含霜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含霜像是明白什么,白着脸伸出手。含霜的手指头处有长久握笔压出的痕迹,而裴元君的没有。
裴元君似乎也明白了,额头的汗往下流。
沈氏眼神冰冷,“好一个以后要好好孝顺我,你就是这么孝顺我的!那些书明明都是含霜抄的,你说是自己抄的!合着以前那些所谓习字抄书,都是含霜替你写的。”
裴元君吓一跳,她从没见过沈氏对自己冷脸。便是发现自己被抱错不是嫡女,母亲对自己也没有大声过。
突如其来的厉喝让她脑子发懵,辩解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沈氏冷漠的表情带给她无比的惊吓,她不明白之前还心疼她的母亲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面对这个自己养育十五年的孩子,沈氏未必能真正做到绝情。然而一想到自己像个傻子瞎子一样被人毁尽一生,那恨意已经远远盖过心里的那抹心疼。
元惜说得没错,元君的坏在骨子里,酸枣树上结不出苹果来。什么抄书什么孝顺,这都能演戏。
“当真是你姨娘的亲生女儿,骨子里就是上不了台面。”
沈氏的这句话,让裴元君如坠冰窟。
“母亲,你…你听我解释…”
“不用了。”沈氏冷漠打断她,不去看她那张悔恨交加的脸,“你不是我生的,养在我的院子里确实不合适。现在就搬,马上!”
几个婆子进来,个个严阵以待。
她一看这架势,哪里还顾得上演戏,扑过来跪抱住沈氏,“母亲,我是元君哪,是你养了十五年疼了十五年的女儿,你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会听话的,我真的会改的…”
沈氏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你是你姨娘的女儿,自是该回到原来的位置。起来吧,母亲送你过去。”
裴元君大声哭求,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那个婆子已以沈氏的示意下开始替裴元君收拾东西。含霜一看苗头不对,赶紧帮着收拾,心里是惊涛骇浪,万万没有想到夫人会让姑娘连夜搬走。
上回顾氏清理过一次,如今裴元君的东西不多。婆子们都是手脚麻利的主,没多久就把东西收拾妥当。
“走吧。”沈氏抬开腿,裴元君哭倒在地。
婆子们扶架着她,根本由不得她不走。
这一行的去处是李姨娘原来的院子,先前宣平侯让裴元惜住到水榭去时,就是因为那个院子起过火没法住人。前些日子已经让人修葺过,如今倒是可以入住。
裴元君搬离轩庭院,那里自然是她应该去的地方。
那个院子不仅位置偏,且很是简陋。这些年来李姨娘每天愁苦过日,怎么可能布置自己的住处。
从轩庭院到这个院子,无异于从天上到地下。轩庭院是精致精心,这个院子是简单老旧。灰突突的屋子,木漆掉光的家具。没有精美的雕花摆件,没有奢华内饰用具。
在裴元君的眼中,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夜色中,院子越发的简陋。斑驳的墙,败旧的布置。时不时有什么东西窜过去,像是老鼠又像是其它的东西。
“啊!”她惊叫起来,“母亲,我不要住这里,这不是人住的地方!”
沈氏闻言,指尖掐进肉里。
这个不是人住的地方,却是她的亲生女儿元惜从小长大的地方。平珍骂得对,她是多么的蠢啊,简直是又蠢又傻。
“元惜住了十五年的地方,你不能住吗?”她的声音极为冰冷,隐约还能听到上下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