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得实在是太紧,长手长腿的缠在她的身上。两人中间隔着将她裹成茧的被子,她仍然清晰感觉到他的不对劲。
她想起儿子的话,今日是公冶家的忌日。
东山王府灭门之时他多大?五六岁还是七八岁,应该没有十岁。那么小的孩子,亲眼见到自己的亲人死得一个不剩,他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忽然之间,她似乎明白他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幼年时落下的心理疾病,长大后怕是还在困扰着他。
只是他心理有病,为什么半夜跑到她的房间来?
真是一个怪人。
她不敢动,也动不了。被子将她裹成一团,又被他手脚困住。别说是动,便是想把手抽出来都极为艰难。
此情此景,她不敢开口。
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之言,显然并不适用于他。他若真是循规蹈矩之人,又岂会令世人闻之色变。
她盯着屋子,适应黑暗后依稀能看到上方横着的房梁。这些房梁年代必是久远,隐约可见好几处结着蜘蛛网。
出家人不杀生,寺中的和尚不会清理这些蛛网。她记起自己刚才做的梦,那一只白色长腿的蜘蛛。
还真是应景。
一分一秒都像是煎熬,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要抱上多久。除了眼珠子可以转动以外,她一动不动。
公冶楚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头疼到像是裂开成两半,万千只马蹄从上面踏过。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血海淹没,浓郁的血腥气吞噬着他。血海之下,无数只手在拉扯着他,那些手似欲拉着他一起永远沉沦。
仿佛血海之中突然飘来一根浮木,那浮木一端开着艳丽的桃花。他紧紧地抱着浮木,慢慢从血海中挣脱出来。
桃花的香气冲淡血腥之气,他闻着那香气觉得头疼得到缓和。香气所到之处,马蹄在一只只地退散。
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在未见血的情况下缓解头疼之苦。赤红的眸渐渐恢复冷清,手脚虽未撤离却是松懈许多。
她果然是自己的良药。
他想到梦中的那个自己,抱着死去多时的女子躺在一起。那个自己将他们的发缠在一起,像是永生永世都不会分离。
床上的这个女子,乌顺的黑发散落在枕头上。素蓝的被子裹着她的身体,夜色中那张小脸越发的楚楚动人,与梦中的那张惨白凄美的女子渐渐重合。
他从不曾在意过女子的长相,也不曾注意她们是美是丑。仿佛唯有对她例外,在她那时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时,他似乎就发现她长得极美。他有些怀疑以后的那个自己,或许真的会像梦中一样喜欢她。可能是从一开始的依恋离不开,到后来的日久生情。
头疼之症完全消失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她。
她得到自由,感觉浑身一松。灰弱的视线之中,他一身白衣在黑暗中尤其显眼,神秘飘逸卓尔不凡。
“多谢。”他说。
像是一阵风出去,带走屋子里所有的寒气。她微微松着气,这才动动自己的身体将自己从被茧中舒展开来。
还知道道谢,看来他也并非完全视礼教于无物之人。
风一样的无息的男人出了屋子,转眼间与夜色融合成一体。他身形变化极快,不多时已然出现在自己的住处。
柳则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在天亮之前肯定会回来。早些年他会不放心地跟着,后来大人不许他再跟。
白色的人影一下子飘到眼前,他心道大人此次速度倒是极快。
修长的白衣男子,俊美又冷清。他暗赞一声大人还是适合着白衣,瞧着像是东都城里哪个世家养出来的矜贵公子。
一时间心情黯淡,大人像是什么矜贵公子,分明就是真正的世家公子。多年前大人还是东山王府的世子爷。那时候谁不赞公冶世子稳重雅致,长大后必是世家公子楷模。
如果东山王府还在,大人会是什么样子?
必是公子如玉,引得姑娘们竞相爱慕。
“大人,可好了?”
公冶楚轻轻嗯一声,道:“若水镇的那个员外,让人处理掉。”
柳则惊讶不已,大人头疼之症已解,难道不是因为见血方休,了却那位员外之后才缓解的吗?那员外没死,大人方才去了哪里?
他一肚子的疑惑,看着那白衣出尘的男子进屋。
另一间屋子门后,商行靠在门背。一直屏着气听着外面的动静,在柳则疑惑的时候,他却是唇角含笑。
爹必是去娘那里了。
真好。
纵然他做过最坏的打算,然而哪个为人子女的不希望自己的爹娘在一起。他盼着爹娘这一次也能相爱,因为他知道他们曾经有多爱对方。
只不过过程注定漫长,结局尚有许多未知。
裴元惜一夜睡得不太踏实,陪康氏用早饭的时候明显精神不是很好。康氏以为她是在寺中不习惯,倒也没多问什么。
普恩寺的斋饭较有名气,素三鲜的包子,用菌菇腌制的小菜还有熬得恰到好处的粥。祖孙二人用完斋饭后便去跟着僧人们上早课。
早课上完,康氏带着裴元惜去见寺中的老方丈。期间有个小和尚捎来一句口信,说是那两位客人天未亮已经离开。
那两位客人,指的自然是公冶楚和商行。
裴元惜闻言,心中划过惆怅。她只道是自己舍不得儿子,却不知脑海中浮现的不止是商行那张带笑的脸,还有另一张冷漠清贵的脸。
她们祖孙二人去负了老方丈时,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