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了一夜的豆子恰到好处,晨起后几位妇人便围着石磨忙活开。随着石磨缓缓的转动,乳白的豆浆散发出豆子特有的清香。
妇人们说说笑笑,这样的活计裴元惜是插不上手的。
磨好的豆浆过滤、熬煮、点卤凝固,然后用大布巾包起来再压上石块定型。到下午第二顿饭时,豆腐已经做好。
冬天昼短夜长,山里的白天格外的短。说是半下午,实则天色已然一副将黑不黑的模样。冷风吹着还未落的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越发显得萧条。田间地头人影叠叠,给萧条的冬日带来人气和热闹。
肥肉炼出的油和油渣和豆腐菜梆子一起煮,这样有油水的菜闻起来有猪油的香,还有豆腐的香。炊烟并着饭菜的香气飘满整个庄子,引得做活的汉子们分外的饥肠辘辘。
开饭声音一起,汉子们争先恐后往灶房那边去涌去。
公冶楚走在后面,裴元惜远远朝他轻轻摇头。他不知有没有看到,总归她该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静待结果。
山间的夜来得及快,那些汉子们像过年一样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了。黑得早,睡得自然也早。酉时一过许多人已经困得不行三三两两地陷入梦乡,到亥时三刻,整个庄子完全是一片寂静。
裴元惜斜靠在床头,衣服未脱。
她的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的东西类比烈性méng_hàn_yào,但质地温和许多,微量使用有安神助眠的功效。除了这一个还有另一个,不过里面的东西毒性太强。
两样东西都是她在芳茵宫里带出来的,重儿让她挑,她就挑了这两样。一个能保命,另一个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用。
院子外面传来脚步声,她先是坐直身体,等听清楚后重新倒下去闭目装睡。
“公子,咱们要快些走。”何婶的声音很是焦急,庄子上的人突然全部睡得跟死猪一样,她怎么叫雅儿都不醒,她就知道事情要糟。
程禹大步进来,瞧见和衣倒在床头的裴元惜,以为她是支撑不住睡意衣服都没来得脱。他眼神幽沉,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不妙。
也不知是什么人混进庄子里,那药不知是下在饭菜里还是下在水里,总之眼下庄子上的人睡不醒,公冶楚的人很快就会杀到。
何婶背着自己的女儿,急得不行。
“公子,别管她…”
程禹将一动裴元惜,裴元惜便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一副又快要迷睡过去的样子,“好困…程公子怎么会在我屋子里?”
“眼下有两条路给你选,你是选择跟我走,还是留下来跟公冶楚的人回京。”他问。
她闻言似乎神智清醒一些,“公冶大人找到这了?”
“是。”程禹幽深的眸中竟然还有一丝期待,“你若跟我走,将来我必不会负你。你若是想留下来,可要想好了。”
这算什么选择,她如果说想留下来,留下来的是尸体还是活人。如此情形根本不由她选择,她狠狠掐一下自己的脸。
“我跟你走,我想赌一把…”
程禹很满意她的答案,眼神不自觉带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愫。这个女子虽然功利心重,跟他走的目的并不单纯,但他还是感到些许高兴。
何婶催促着,“姑娘你赶紧起来自己走。”
总不能让公子背人。
公子是何等身份,万不能被一个女子拖累。
裴元惜眼皮子快要耷拉下去,突然狠狠咬一口自己的手。那耷拉的眼皮总算是睁开许多,人瞧着也清醒不少。“我可以自己走。”
如此危急的境地,程禹还是舍不住在心里暗赞她的果决和当机立断。这样的女子,才有与他并肩同行的资格。
进庄子的路只有一条,他们自然不会从那条路下山,以免碰上公冶楚的人。其实进出庄子还有一条隐蔽的小路,知道的人极少。
程禹走在最前面,中间是裴元惜,后面是背着雅儿的何婶。如果只是何婶母女,裴元惜或许还可以拼力一试。然而有程禹在,她不敢轻举妄动。
装作极其犯困的样子走得并不是很快,何婶背着人走久了也变得极为吃力。从小路下山,那里有人日夜待命。
一辆马车藏在林子里,还有几个精壮的汉子并几匹马。
为首的汉子一个字未问,赶紧去套马车。
程禹一脸凝重,不时看向裴元惜。裴元惜神情有些游离,靠在一棵树旁像是极力撑着眼皮让自己不睡过去。她时不时咬一下自己的手,手上的牙印深深浅浅。
何婶抱着女儿,面色极其的难看,不知是累的还是惊的。
“公子,晚上你可吃饭了?”她问。
程禹回道:“用了一点。”
何婶目光阴狠起来,“那问题应是出在饭菜上,老奴没有吃。”
所以她没有睡着,公子吃了一点也没有中招。她凌厉的眼神看向裴元惜,裴元惜打着哈欠说自己吃得不多,因为菜里有油渣。
世家长大的姑娘可不贪那点油水,越是养得精贵的姑娘越是不喜欢肥油和肥肉。何婶原想着她一向胃口好,听她一解释自然不再怀疑。
“公子,是老奴大意,请公子责罚。”
“不怪你。”程禹望了一眼夜色。
裴元惜看似努力同周公做着争斗,实则整个人已然绷成一根弦。所谓狡兔三窟,程禹定然还有其它的藏身之处。
她之前就不应该等公冶楚,应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那个男人必是忙着扫清自己的障碍,哪里会管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