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带着我去餐厅吃饭,又去商场买东西,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看上去跟平时不太一样了。我觉得他的背似乎比往日要微微驼了一点,眼里的光也暗淡下来。他坐在我的对面,整个人似乎已经慢慢在衰老。
可能是一瞬间,也有可能很漫长。
后来我终于意识到他哪里不一样了,因为布莱恩已经不再是我眼里那个完美无缺的人,他变得普通了,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在车里问他:“我还要继续上学吗?”
布莱恩回答说:“要,我答应过你要让你跳出黑暗,何况你非常努力,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我继续问:“那么,我们以后还会在一起吗?”
这一次他没有说话了,我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面,眼泪流出来,滴落在我的手背上。布莱恩停了车,安静的车厢似乎成为了最后一个避风的港口。
过了很久,他的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帮我擦去了上面的泪水,他似乎在选择一个合适的措辞,最终他说道:“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也许你能接受,也许我不能。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感谢这段时间的陪伴,罗伊,你对于我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赎罪的理由,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喜欢你,跟其他人没有一丁点的关系。隐瞒并不好受,但我是后来才知道有时候隐瞒也是一种伤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请你原谅我。”
我说不出原谅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吗?”我说。
“最起码不像现在这样了,我不想再跟毒品扯上关系。”布莱恩苦涩地说道。
我说:“你的雇主——莫迪尔——他会放过你吗?”
“我不知道,但是他又能把我怎么样呢?”布莱恩说,眼里好像有一团化不开的雾,“他已经对我很生气了,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当天晚上我没有睡好,布莱恩让我睡了主卧,他睡在了客房,这是几个月以来我们第一次分开。第二天一大早,布莱恩就去帮我办理了退学手续,他对我说:“你要换一个地方,你不会怪我吧,罗伊。”
我摇摇头,看他跪在地上给我整理行李箱,他把毛衣和冬装都塞进去。我妈妈的箱子还在,另一个箱子是他给我新买的。我想起第一天住进来的时候,布莱恩对我说,你以后会拥有很多。他做到了,那个新箱子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全都是属于我的。
我坐在客厅里,忽然有一种疲惫和恐慌感,我说:“我必须得走吗?布莱恩。我不想走了,别让我转学了。”
布莱恩转过头对我笑了一下,说道:“我们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我走上前抱住他,觉得还是不能离开这个男人,布莱恩紧紧地回抱了我,我说:“我已经原谅你了,让我继续待在你身边好不好?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
“你没想清楚。”他在我耳边轻轻说,“勇敢一点,暂时的分开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了。
这一次我的学校是市郊的一所寄宿学校,管理非常严格,他们对于我的到来似乎有些意外,但是经过布莱恩的交涉,最终还是接收了我。
这是一所男校,没有女孩子。布莱恩帮我把行李拎到宿舍,给我整理好床铺,他对我说:“看起来还不错?你会习惯的。”
“我还能给你打电话吗?”我坐在床上问他。
布莱恩两手c-h-a在口袋里,说:“当然可以了,宝贝,这里不是监狱,你也不是犯人。”
“这样要持续多久呢?你多久可以来看我?”
布莱恩拉过桌子前的椅子,坐在我的对面,凑到我的面前来,从近处看,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靠近我,与我的额头相抵:“不会太久的,如果你还爱我,我会来的,怎么样都会来的。”
“我爱你。”我说。
“嘘。”布莱恩弯了弯嘴角,“不是现在,你应该仔细听一听你的心。”
他走后我失眠了很久。他说会接我的电话,可是我打电话过去,常常说不了几句话,他就要挂了。布莱恩不让我和他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他怕莫迪尔的报复会牵连我,另一个目的可能是真的做好了和我分手的准备,他说隐瞒是某种意义上的伤害,他觉得我不会真的原谅他。我开始像个神经病一样不放过任何一条新闻,每天睡觉前都在祈祷,布莱恩能够再一次回到我的身边。
第42章
我又重新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海底的那辆列车驶出水面,见到了日光和森林之后,改正了偏向的轨道,再次没入了水中。男校的氛围和我想象中有些不同,他们之间早已形成了一种我不太了解的默契,不管是在教室还是寝室,我都能感觉到那种明显的隔阂。但庆幸的是,不会有人来主动挑事。
我的室友安德鲁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非常认真的孩子。他比我小一点点,是学校里文学社团的一员,我花了一点时间去适应他,想要和他和平相处,但很快就发现这很简单,因为他平易近人,大多数的时间都沉浸在文学的世界里。
他让我想起阿尔瓦先生,想起小小的便利店,然后我又很快发现,生活里到处都是布莱恩的影子,我根本躲不开。
一天晚上,安德鲁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醒来之后心脏剧烈地跳动,整个喉咙像是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