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陆言蹊出宫的时候,安景卿就隐隐有一种感觉,从那天之后,她的生活,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主也是一个可怜人。”
看着已经有些看不清楚的皇宫,安景卿的耳边不知为何,又响起了这句话,与以前想到这句话时的心情不同,安景卿这次非但没有觉得伤心,反而有些隐隐的开心,她觉得,自己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想到这句话了。
想到这里,安景卿的唇角勾了勾,转过了头,不再望着远处的宫门。
*
住在太子府的时间,是安景卿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不仅皇兄宠她,就连皇嫂也什么事都顺着她。
看着皇兄和皇嫂的相处,安景卿渐渐相信了,皇嫂的确是愿意嫁给皇兄的,因为和皇兄在一起的时候,皇嫂的唇角永远是微微弯起的状态。
安景卿喜欢现在的生活,就在安景卿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却发生了新的变故。
“师父,皇嫂怎么样了?”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清和,安景卿有些张不开嘴,她想问,却有些不敢问,她怕自己得到的答案,会让她承受不住。
这些日子看着清和忙上忙下的样子,安景卿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依旧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所以她一直不敢问,直到现在,在察觉到太子府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安景卿终于有些扛不住了。
清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安景卿,分明眼中充满了担忧,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景行和陆言蹊的计划瞒着安景卿,是为了安景卿好,但是一味地瞒着,只能适得其反。
“会没事的。”清和最后也只能给安景卿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多的,他也不能再说,他也怕出纰漏。
“谢谢师父。”许是看出了清和的为难,安景卿没有再继续问,既然师父说会好的,那么,应当是会好的吧。
安景卿以为,过不了多久,她就能看到活蹦乱跳的皇嫂,又能让皇嫂抱着她,在太子府中嬉戏,可是安景卿等到的不是皇嫂康复的消息,反而是——皇兄与皇嫂的死讯。
“公主也是一个可怜人。”
被送去静心庵的路上,安景卿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这句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的话,这个时候,安景卿终于没有忍住,哭了出来。
玄静打开马车车门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哭得不能自已的安景卿,与其它孩子的哭泣不同,安景卿哭得很安静,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过扭曲,但是豆大的眼泪却一滴滴向下掉,这种无声的哭泣,让玄静久无波澜的心跟着抽了抽。
“公主。”玄静看着安景卿,正在思索要怎样安慰她的时候,却见到安景卿抬起手,用手绢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擦了擦,没一会儿,便对玄静扯出了一个笑容:
“师太好,以后景卿就要叨扰师太了。”
虽然语气中带着哭腔,就连眼角的眼泪也没有来得及收回去,但是玄静却能够看出,安景卿在努力地压制自己,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
“太子将公主托付于静心庵,哪有叨扰一说?”玄静见安景卿如此,只能将未出口的安慰咽了回去,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在这个小姑娘的伤口上撒盐?
安景卿没有说话,自己跳下了马车,对玄静行了一个礼,她知道,皇兄将她送过来,是想让她好好活着,她不能辜负皇兄的期望,以后,她要好好活着。
跟着玄静走进静心庵的时候,景卿又听到了身后的窃窃私语:
“那就是公主了吧?”
“听说是太子生前托付过来的。”
“怎么会让一个小姑娘来庵里,这日后的婚配……”
“现在还说什么婚配啊?上面有人看着,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也是……没想到这公主也是一个可怜人。”
安景卿听到这样的对话,捏着袖口的手紧了紧——从小到大,安景卿听到最多的,莫过于这句“可怜人”。
玄静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身看着在后面窃窃私语的几个人:“今日的事都做完了?围在一起做什么?”
安景卿看着玄静色厉内荏的模样,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旁人也没有说错什么,自己可不就是一个可怜人么?
在静心庵中的生活对于安景卿来说并不轻松,每日跟着其他师姐一起做功课,处理庵中的琐事,所有事都需要亲力亲为,吃食也很是清淡,但是对于安景卿来说,这却比以前在皇宫中好了许多。
至少安景卿不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被责骂,不会因为自己不知道的原因冲撞到贵妃而被责罚,至少不用再去吃明知道掺了毒药,却不得不吃的饭菜。
这个时候,安景卿也渐渐地分辨出了师姐们口中的“可怜人”与白芷口中的“可怜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白芷可怜她,也仅仅是可怜罢了,在其它人对她明嘲暗讽的时候,也只会袖手旁观。
而师姐们可怜她,对她就格外的怜爱,平日里几乎不让她做什么粗重的活儿,有什么事也会想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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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景卿以为自己会和庵中的其他师姐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留在静心庵的时候,平日里对安景卿最好的玄妙却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
“景卿!”
“师姐?”看着玄妙走进来,安景卿将手中的针线放了下来,庵中的师姐们不让景卿做重活儿,景卿就将庵中缝补的活计给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