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灵咬着牙,全身青筋暴起,忽然奇迹般地往前挪了一点,然后又是一点。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在心中呐喊着,双手代替了他的脚,拼命地朝天坑中央爬去。就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野狗,在地上挣扎着,苟延残喘。
孟七七怔住了,陈伯衍亦露出肃容,他们看着王子灵这突然疯了一般的举动,忽然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动了,但是他拒绝了被他们搭救的提议。
坚硬的泥土嵌进他的指甲,碎石割破了他的掌心和衣服,他还在不断地艰难地往前爬,在身后留下一条深深的血路。
他好痛啊,身上的伤口好像全部撕裂开来,痛得他鼻涕眼泪都混在了一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干这么操蛋的事儿,但是王宛南那个死胖子不是说要捧他做一个英雄吗?
那个计划叫什么来着?
英雄令。
好可惜啊,太他娘的可惜了,像他这么好的做英雄的苗子,就要废了。所以至少在死之前,让他做一点与之相称的事情吧,也能捞个义士当一当。
这样一来青姑就不会忘记他了,也许会把他放在心里一个很小但是很重要的角落,偶尔拿出来看一看。
真他娘的混蛋。
王子灵你真他娘的是个混蛋。
“啊……啊……”王子灵一边哭一边往阵心爬,嘴里发出嘶哑的仿佛被喉咙挤压着的声音,爬得异常难看。
孟七七已然跪在了坑边,“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的情绪几乎要将他压垮。他甚至想就这么跳下去算了,可陈伯衍死死地抓住了他。
“他已经做了自己的选择,阿秀。”陈伯衍的手抓得很紧,紧得孟七七骨头生疼。
他蓦然回神,抬头看着陈伯衍依旧平静但暗含心疼的眼神,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像是下一刻便要倒下去。
陈伯衍伸手抱紧他,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道:“我已提前派人通告天下,大阵即将崩溃,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力为他们争取时间。”
陈伯衍知道,做决定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所以他做了。
他的小师叔嘴上总是那么要强、无情,可这世上谁又比得上他更敢爱敢恨又心软呢。今天他一旦做下那个决定,他日必定后悔。悔恨就像穿肠毒药,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王子灵还在爬,中途一度停了下来,像死尸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孟七七和陈伯衍都以为他死了,结果他又像诈尸一般,继续往前爬。
孟七七的心像被他揪着,恍惚间他想起了侯暮云、朱婆婆,甚至是颐和公主。那一张张脸在他面前闪过,尤其是朱婆婆那句“金陵就交给你们了”,不断地在他耳边回荡。
他不禁抬头四望,灰白色的死城里,白面具和黑羽军军士还在厮杀,鲜血飙溅成这里唯一的一点亮色,看起来荒诞不经,又令人窒息。
他曾想过活着是为了什么?
最初他想要扬名立万,于是四处闯荡,直至遇到了陈伯衍和沈青崖。
后来他们遭遇追杀,又差点死在陈无咎手上,他开始追逐真正的力量。他上了周自横的贼船,无数次在刀口上舔血,为的也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心愿——把所有曾经欺压他的人踩在脚下,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通通闭嘴。
可现在,好像又有点不一样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目光在周自横和王子灵身上移动,目光所及之处,阴气变得越来越浓了。
“阿秀?”
“我没事。”
孟七七深吸一口气,自己站稳了,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此时王子灵终于快要爬到阵心,距离阵心处站着的人影只有十余步的距离,孟七七看着他,忽然问:“忍冬姑娘呢?”
陈伯衍见他似乎恢复如初,心中松了口气,道:“她去神京找皇帝了。”
孟七七没再多问,继续专注地盯着王子灵。
陈伯衍没有阻止他看下去,而是陪在他身边。很快,王子灵咬牙抓住了其中一人的脚,用力一拽!
“咔!”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传出,那人的腿骨竟被王子灵直接掰断,整个人就像碎落的瓦片,扑簌簌落了一地。
王子灵被砸了满身,疼得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一瞬间,孟七七的心却是紧张得漏了一拍。周自横就在王子灵身侧,幸亏王子灵拉了别人,不然看着周自横也变成了一地碎片,孟七七又得疯了。
“啪。”王子灵往那人站着的地方一摊,彻底不动了,也动不了了。他的嘴唇都开始哆嗦,眼前已开始发黑,但他仍能感觉到地底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要把他的全身吸干。
孟七七和陈伯衍看得分明,王子灵顶替了那人的位置后,就好像一块巨石堵在了缺口。那些从阵心处散逸出来的黑气在慢慢减少,散逸的速度也变慢了。
当然,王子灵一条命能维持多久,孟七七心中也没有底。
扔白面具下去填补的办法是行不通的,他们不可能像王子灵那样死也要爬着去填那阵心。
孟七七抬头望天,“天快黑了,素衣侯应该能带人在入夜后赶到。”
陈伯衍:“金陵现在的情况如何?”
孟七七:“暂时应该还不要紧,但若大阵忽然奔溃,必将大乱。阴山呢?”
陈伯衍:“黑羽军已分批撤离阴山,没有什么留守的必要了。小玉儿也会很快赶到此处。”
听到小玉儿的名字,孟七七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