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道山人头皮发紧,当即一个巴掌拍在陈墨后脑,硬生生让人跪倒在地,并怒道:“还不快跪下磕头认错!你个没眼力见的蠢徒,平日里就喜欢仗着为师的身份狐假虎威,为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陈墨被这一巴掌拍懵了,膝盖重重跪地,脸色煞白。听着师父的谩骂,他回过神来,眸中掠过一丝愤恨,却又无力反抗,只得低头趴伏在地上,咬牙认错:“请几位仙君原谅我有眼无珠,晚辈知错了,请仙君责罚!”
五道山人不禁暗自松了口气,这徒弟修仙资质平平,可最会来事,也最机灵,不枉他悉心教导。
陈伯衍却问:“你错在何处?”
陈墨被问懵了,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又在触及陈伯衍时立刻低头,答道:“晚辈……晚辈不该打扰几位仙君休息,更不该冲撞仙君,实在该死、该死!”
陈伯衍蹙眉,显然对答案并不满意。
陈墨低着头不知道情形,五道山人却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焦急,便下意识地如往常一般挥起拂尘朝陈墨身上甩去,“你这孽徒——”
陈墨咬紧牙关,却不敢瑟缩,他知道一旦他躲了,师父会更不高兴。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袭来,他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瞟,只见五道山人的拂尘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保持挥下的姿态停滞半空,无论五道山人如何拉扯如何用力,甚至涨红了脸,拂尘都纹丝不动。
整个画面,滑稽至极。
陈伯衍五指微张,恍若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山人何必动粗?”
五道山人气急,奈何他这些年疏于修炼,三境的修为却只比得上二境大圆满,单论元力雄厚,根本比不上陈伯衍。可被人当众羞辱,这口气他咽不下,语气便不由夹杂了几分生冷,道:“我管教我的徒弟,何错之有?”
“教不严,师之惰。若山人真为他好,当勤加管教,教之以品德,束之以礼法。一味打骂,恐徒增怨怼。”陈伯衍徐徐道来,一身气度如朗月清风,虽神色仍过于冷峻,却叫人于畏惧中生出一丝叹服来。
仔细想想,陈伯衍其实并未伤害任何一个人,甚至脚步都未曾动过一下。
说罢,陈伯衍松开对拂尘的钳制,又扫过陈墨、李哥诸人,道:“无论修士亦或平民,皆为苍生,当平等待之,更不可无端欺压。你们若能明白这个道理,比下跪百次,更有用。山人觉得我说得可对?”
李哥本想跟着一起下跪,闻言哪还敢跪?站又不是,跪又不是,脸上似被陈伯衍扇了一个大耳刮子,火辣辣的。
五道山人原本怕陈伯衍戳破当年之事,可此时他又搞不懂了。这个陈伯衍究竟想做什么?君子么?可这跟当年完全不一样啊!
一旁鬼罗罗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间或还能惊讶一番。这几年陈伯衍一直在剑阁清修,鬼罗罗甚少得到有关于他的消息,没想到几年不见,当年那个生杀予夺、脸厚心黑的陈芳君,如今真变成个君子了。
有趣,真有趣。
孟七七倚在二楼窗檐上,看着假正经的陈伯衍,也心痒得很。其实连他有时都看不清陈伯衍是真君子还是假正经,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最初,互相探究、互相吸引。
此时鬼罗罗终于发难了,道:“这是人家的家事,陈仙君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陈伯衍便道:“这又与你有何关系?”
“不如你让我进去,待我见到你小师叔,就有关系了。”鬼罗罗笑着提议,眉梢扬起一丝外放的挑衅。
孟七七知道陈伯衍还没记起鬼罗罗,鬼罗罗应该也不清楚陈伯衍失忆之事,那陈伯衍应当看不懂鬼罗罗的挑衅。然而,陈伯衍却似对鬼罗罗有着天然的排斥,冷声道:“你恐怕想多了。”
什么君子,统统忘了。
孟七七双手抱臂,心情甚好。又看了一眼,他放下心来,转身跑到对面陈伯衍的房间,换了衣裳再戴上人皮面具,推窗离开。
眨眼间,孟七七的身影便消失在吉祥客栈,无人知晓。他此行的目的,是位于城中心的四海堂。
无论是五道山人还是陈家堂,对于如今的孟七七来说都不过是小喽啰,四海堂才是重中之重。所以陈伯衍的藩篱不过是一道幌子,孟七七的金蝉脱壳才是正招。
四海堂斜对角有一家茶楼,沈青崖所说的那位旧友范阳就在这儿等候。两人接上头后,立刻往四海堂去。
四海堂并非陈家堂那样是个帮众聚集的大宅院,它秉承了海茶商会的一贯风格,开门便是做生意。所以四海堂开在神京最繁华的洒金街上,距离名扬四海的百花楼只有百步之遥。
据陈战说,四海堂一个共有两重门。一重是最外面的人人都可以进的大门,另一重是被判定能与四海阁做生意之人才能进的内门。进得内门之人,才算是四海阁的客人。
第一重门无甚特别,踏进大门便是。
古典雅致的大堂里,迎面正中挂着一幅四海归一图,右侧摆着几重书架,左侧则是待客的桌椅。堂内唯有一人,是个年近而立、蓄着短须手拿书卷的男子,说是掌柜,更像书院里的教书先生。
孟七七此行的身份是范阳的师弟侯笙,跟随他前来为师门长辈的百岁寿诞采购物资。原本这可不是范阳的活儿,但他可以借用这个明目进四海堂,短时间内不会有人看穿。
身为师弟,孟七七规规矩矩地跟在后面,并不多言语。范阳长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