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男人喊着另一人“昕之哥哥”什么的, 莫名有一种肉麻的感觉,鸡皮疙瘩快起了都。
郁容无意识地吐槽着, 回过神后有些心虚。
道人长短是非, 既无礼又显轻浮……尽管只是腹诽吧,佛曰口不说、心不思嘛,哪个佛曰的不知道, 得改。
脚下换了方向,便折回了房间。
那边既是有客人,就先别打扰了。
回屋研墨铺纸,少年大夫提笔写起了药材清单。刚写了五味,敞开的房门被人轻扣了几下。
郁容循声看去, 有些小小的意外:“昕之兄?”见对方站在门槛之外,连忙道, “请进。”遂放下笔, 起身相迎,注意到男人端在手上的餐盘,忍不住想笑。
——脑子像是发了抽,不知怎的, 闪出加黑粗的几个大字“家庭妇男”……约莫是餐盘与高大上的郎卫大人,看着不太搭?
聂昕之将餐盘放在了桌上, 看着少年大夫:“笑甚?”
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 郁容这才发现自己当真笑了:“咳……没什么。”总不能说在想大不敬的东西吧,便转移话题,“昕之兄怎么没去招待客人?”
听那声“昕之哥哥”多亲密啊, 按理说,这人一时不会儿不该出现在这吧?
聂昕之语气淡漠:“何须招待?”
郁容奇怪地看着他。
男人并未解释,伸手揭了瓦罐的盖子,放好调羹:“请。”
少年大夫顿时抛开了疑问,比起对一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好奇,他更在意自己的晚餐……一天没正式进食,肠胃空空的,感觉不好受。
“昕之兄也吃了吧?”
等郁容吃饱了,才猛然想到这个问题。
聂昕之不甚在意道:“不急。”
郁容默然了片刻……好像,这位郎卫大人分外照顾自己,莫不是只因他“还小”?
感觉有些奇特,心里暖暖的。
“昕之兄先去用餐吧?这边药方子尚未写好,等你吃过了,正好说一说疫病之事。”
催促了男人去吃晚饭后,郁容坐回桌前,运笔如飞。
经过虚拟空间的“实习”,针对此次伤寒疫情,已经初步做出了预防与治疗方案。
预防不必细说,直接引用现代那一套。
治疗则以针灸、方剂、药浴以及火罐等多种手法并用,需要各种医用器具,和大量的药材……都得靠逆鸧郎卫作好准备。
天已经黑了,但疫情如火情,须得尽早采取行动。
郁容跟已经吃过了饭的聂昕之连夜进了庄子。
伤寒不会通过空气传播,这个季节基本没了苍蝇,只要在肢体接触时留心一点,即使进了满是感染者的庄子,也不必过于提心吊胆。
郁容接种过伤寒疫苗,跟感染者面对面,更是毫无压力。
庄子里,感染者有近四十之多。
根据每个人的症状,郁容对感染者进行了划分,不同的病证运用不同的治疗手段。
初期与极期的病人又分别隔离。
在聂昕之的命令下,数十位逆鸧郎卫,除却那些维护秩序的,全听少年大夫的支使。
一部分根据嘱咐,对病人接触过的物件包括食物,穿过的衣物、住过的房间,尤其是排泄出的粪便等,通过焚烧等手段进行消毒;另一部分,分散几路,从包括白鹫镇在内的周边城镇,连夜调集物资,尤以药材为重。
逆鸧卫的效率着实吓人。
这边,郁容给每一位感染者,确认诊断完毕,那边,他需要的器具和药物,已全部到位。
数位略通医术的郎卫,成为得力帮手,按照药方,及时地煎熬好急用的汤药。
感染者一直被圈在庄子,县官不管人死活,不仅不为他们医治,连吃穿都随意糊弄,若非部分病人的家人,贿赂差役,偷偷地往庄子里送吃送穿的,不等病死,早就被饿死了。
如此境况,庄子里的人便是无病也得生病。
于是,郁容只开了最温和的药,控制着病情不进一步恶化,先行调和他们的脏腑。
郁容以及一众逆鸧卫,各司其职,待所有的病人吃了药休息后,暂且才算忙完了。
出庄之时已至丑时。
庄外,原本的空地上多了两个大窝棚——正是万能的逆鸧郎卫们临时搭建好的。
一个窝棚,专人守着,炉灶上两个二尺二的大锅不间断地烧着开水。另一个窝棚,备齐了如木桶、木盆一类各号洗具,大水缸里水汽蒸腾,是先烧好的开水在冷却,仔细嗅闻,空气中似有若隐若现的药味。
从庄子出来的人们,必得先在这里经过“消毒”,才能离开。
拧着长发的水分,郁容顺手拿起聂昕之为他准备好的新衣。
艳丽的色泽,让人难免有些无语。
仔细辩看,丹色、靛蓝纹,绣有一足鸟,这……好像叫“商羊服”?
少年大夫有些囧,这身衣服,六品都头才可以穿的吧?他一个小老百姓穿,不会“大逆不道”吗!
可是,不穿又不行,谁让他光记得治病,忘了带备用的干净衣服……总不好裸着身回去。
蓦然想到,赵烛隐曾提及他为从六品承局,再瞧他对自家表兄言听计从……
于是,这套商羊服该不会正是聂昕之的吧?
郁容放下心来,这几天的相处,让他当真将那个男人看作朋友了。
既是朋友的衣服,穿一下应该不犯事?
深更半夜的,想必没人会知道。
少年大夫将艳红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心里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