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是平了。人群里头总有人不平,忙不迭叫嚣:“怎么会是平局?这不对!”
南宫惟冲乔天远使了个眼色。乔天远吩咐身旁服侍的弟子:“你们两个去把画举起来,让大家看个明白。”两名弟子应声将两幅画高高举起。众人伸长了脖子争先恐后瞧去,只见前一幅以墨为主,略施淡彩,卷上补画的两人各是持剑在舞,线条写意,人物动作流畅,英气万千;后一幅重彩勾勒,层层渲染,运色重而不浓,所画人物迎风而立,飘逸若仙,于细节处甚是精巧,加之那绢薄若无物,光线照去,人物更显栩栩如生。众人看罢,有不懂的,有赞叹的,而视线最终落点全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
好么,明明是两幅画,三个人物,画的竟是同一人。被当场所有眼睛盯着,饶是展昭再怎样无视他人目光,光想到皇帝和师父不约而同画的都是自己,也难堪地“轰”地涨成了柿子脸。
这边展昭红了脸,白玉堂却面色惨白,旁人以为他伤痛发作,忙扶他坐下。
南宫惟高声道:“若是有觉得此场比试的结果不公允的,大可站出来说话。”向前走两步,缓了缓口吻。“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皇帝之作以神韵见长,老夫之作以形态见长。就如同一文一武,各有千秋。这里的诸位未必都懂画,但至少是明眼人,真人便在那里,看看哪幅更像我那不肖的徒儿,自有分晓。”
没有人再吭声。
此时,柴文益慢慢站起,拊掌良久,才朗声道:“人有人品,画有画品,不计输赢,这场比试也令小王毕生难忘。”主子都这么说了,柴王府上下自也不敢闹腾。皇帝这边,本是必输的一仗,如今成了平局,当然乐见其成,众侍卫下属早巴巴地迎了赵祯笑闹成一片。
第20章
锁章
第21章 (二十一) 峰回路转
转危为安的一局。是夜,一群人聚在一起欢闹不休,牛皮几乎吹到天上,仿佛明日胜利也将唾手可得。赢了这一场展昭心中沉担多少卸轻些,却对韩孟非临去那胜券在握的一笑耿耿于怀。
难道他们仍藏了扭转乾坤的暗牌?展昭不禁思量。局势看似越发明朗,却暗藏变数,瞬息万变,看来要下结论尚言之过早。
别过,回屋歇息。推门未踏进房中,便是身形一顿,由暗处迅速袭来的气息令展昭不及多想已然出手,却在那人离掌不到三寸处硬生生撤手,随后委身跪下。
“还好你没有出手,不然被折断一只手臂也是咎由自取。”南宫惟冷冰冰的声音与他清冷的身形一同飘出室外。
展昭不敢答话,唯有垂首。
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明月,南宫惟突然舒缓了语调:“今晚月色撩人醉,可惜无暇赏之。”
展昭道:“师父若愿赏,展昭愿陪。”
“无陶然心境,也不过糟蹋美景良辰。”回望展昭,眼神倏又转回冷漠无情。“你真的心意已决了,为了那皇帝不惜跟为师恩断义绝?”片刻不待回应,南宫惟闭目摇头。“自古忠孝两难全。罢了,无话可说,自不必多言。跟我进屋吧。”
起身尾随,展昭始终不发一言。看着恩师南宫惟引火点灯,看着他掸去衣袍残雪,直到转身一把将人抱住,展昭才失了镇定。
忽又推开,一把攥住展昭手臂就往床上拖,南宫惟的神情简直象是换了个人,冰冷的眸子一下子窜出火来。“到床上躺下。”
展昭不明所以,一屁股跌坐床沿。“师父,您这是……。”
“叫你躺就躺,废话什么?怎么,还要老夫亲自动手放倒你才肯听话?”
见展昭半张着嘴说不出话,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南宫惟忙顺了顺气,放柔语调,只是眼中那抹疼惜再也掩饰不了了。“刚才听了下你的心律,好象有些不妥。快躺下,我给你号号脉。”
一切转变的太快,展昭只能傻傻怔着。又听南宫惟继续道:“沉疴积身最难根治,你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你要为开封府为这天下的百姓劳心费力,为师从没有阻止过你,可你这般不爱惜自己,如果为师还置若罔闻,便是不配做你的师父。”
有些难以控制地再次将展昭揽进怀里,只是这次不再粗暴,满是温柔与怜爱。
“孩子,好孩子,你受苦了……。这么些年,你一定吃了许多苦。现在连我这个做师父的也让你吃苦,你可会怪我怨我?”
南宫惟的叹息让展昭不禁微红了眼圈。他终于意识到师父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激动与安心交错交叠,从进暠山开始一直绷紧的身心瞬间松弛下来,软在恩师怀中,任由他抱满怀。想说些宽慰的话,却也是喉头发梗,不清支字片语。
“还好师父不是真的恼我,还好……还好……。”
心疼到不行。“为师的演技有这么好?连你也看不出蹊跷?”
展昭讪讪道:“是曾有许多地方想不通,只是师父知我,您一发怒,嗓门一大,徒儿就什么也不敢看不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