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岩下避风处,赵祯一屁股跌坐在地,气喘如牛。展昭则小心放下肩上的白玉堂。见他后背积雪,于是一手环托其身,一手匆匆掸扫残余。手还拂在背上,觉察白玉堂一激灵,展昭忙扶稳其双臂上下审视。果不其然,不待片刻白玉堂便缓缓睁开眼来。
“白兄,觉得怎样?”展昭急切道。
虚弱应了声“猫儿”,白玉堂轻轻拍了拍那近在咫尺的手,想要扯出笑容,慰展昭宽心。不想胸中一堵,连连急咳带着一蜿血丝再次泌出嘴角。
见其右肩伤处隐隐泛黑,知是箭毒造成。虽点了穴道,毒性终究慢慢开始扩散。伤势不宜再拖。展昭二话不说转到白玉堂身后坐下,扶正其身,便一掌刚猛印上,内力源源不断。先头片刻,白玉堂整个人渐渐放松下来,谁想不待运行半个小周天,白玉堂突然浑身剧颤,接着便是一口急血呕出来。
血,“烙印”皓白之地,猩红得吓人。
展昭抢上一把抱住软倒的白玉堂,见他面灰唇青,不由惊道:“好一个韩孟是,出手怎的如此毒辣,居然使的是迅雷掌?!”那迅雷掌本是雪城派享名绝学之一,掌力不但有雷霆之威,更具侵经损脉之能,非一般药石真气可疗。想见,适才疗伤之举,无疑让白玉堂这伤适得其反,变本加厉了。
兀自恼悔着落心头,不觉白玉堂双手轻轻握了上来。白玉堂面色惨白,神情却多是忧心。自然,他忧的决不是自身的伤势,而是展昭的自责。“猫儿……你已尽力……就把我这条命交给老天爷去决断吧。”
“白老鼠,你怎么如此傻?你本就不该趟这趟浑水,现在还打算破罐破摔听天由命了?”
“我自问俯仰天地……问心无愧,对大宋尽了忠,对你尽了义,对自己……尽了心,就算此刻死了……也绝化不成冤魂厉鬼……。”展昭听这话中多是红尘即了的死念,不由心惊肉跳,知此刻白玉堂的情况极度不妙。刚想抢言,却觉白玉堂又缓缓抚上他面颊,再见其神情尽满是眷恋不舍。“我只是……只是实在放不下你。你这傻猫永远只为他人着想,何曾想过自己?……你不想,我……我却是要为你费神想着……。”
展昭深吸一口气,神色更痛。
自是知道此刻白玉堂眼中闪现的是怎样深情。对于白玉堂那抚上来的手,展昭本可躲避,然他却一咬牙硬是没躲。如果此刻只有这份不伦的感情可以让白玉堂拖得一时半刻,那么不管心中有多少不堪承受,他都要忍着受着。因为,他不能再失去,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那就劳烦玉堂继续为我想着念着。”覆上另一处手掌,将白玉堂的手背紧紧抓着,展昭的口吻象是许誓一般坚定不二。“你放心,我有办法救你。只要你不想过那鬼门关,展昭绝不让你死。”
视线在皑皑风雪下模糊一片,目光虽已混沌,却未遮掩心中痴缠。那一瞬间,白玉堂觉得自己是那样幸福。他,听见猫儿又叫他“玉堂”了。
从大闹东京后两人真心相交,他就不止一次要稍见年长的展昭唤他“玉堂”,但展昭屡屡改不过口,时间久了他才知道,这猫儿虽对人多是温和可亲,其实心中总有一层去不了的生分。之后无数次地接触,才渐渐明白他的多礼,展昭虽一身刚强,但在内心最最深处却有着一处无人可及的禁地。展昭很少将人放在那里,因为那里不堪一击,一旦进入终至失去,那份剜心的痛楚比起自身生死更难以承受。失月华之痛,他亲眼所见,哀展母之亡,却是他上年寻访失踪展昭踪迹,去得遇杰村展家听老仆展忠谈起,才略知一二。展忠言展母初丧,少主人不远万里赴丧归来,门口马儿跑死一匹,自个儿不待入门也是一口血呕了出来。之后,满七守孝,展昭不分昼夜呆守灵堂,几乎不吃不睡。说到哀恸处展忠忍不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只颤抖着用了一句“哀毁骨立”带过,可其中滋味,白玉堂猜想的到。因此,再见面时不再执著称谓,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究竟是进得展昭心的那处好,还是不进去的好。
此刻听展昭不自禁地唤他“玉堂”,恍惚间,总觉得明白了什么,可究竟是什么,他来不及想,已被无边黑暗吞噬了神智。
展昭连声呼唤,见白玉堂没有反应,知他再次昏迷。多少松了口气,此刻他宁愿白玉堂昏睡不醒,也比着与他应对的好,因为他实在不愿将那份精神定义为回光返照。心头稍定,转念想起了赵祯,四顾,竟不见其人身影。展昭大骇,以为出了什么事,将白玉堂靠到岩壁上正要起身,却见风雪交集下一个身影慢慢浮现出来。
“陛下!”展昭冲上前用半个身子遮住风雪,一边将赵祯拉到避风处。“这么大风雪,您去了哪里?”
赵祯好不容易喘口气,急着想说些什么,却被冻得说不出话来。
展昭见他前身多有积雪,双手冻得发红,知他定是在这风雪中摔了许多跤。于是用掌裹住他双手,催动内力一驱寒气。
赵祯缓过劲来,忙不迭向白玉堂瞥一眼,有些担心道:“他怎样?很严重?”
“臣不知那箭上抹的是什么毒。‘枉断肠’应该药性已过,但白兄受了内伤,自行运功逼毒不甚可能,唯得臣一臂助力。然而……臣适才运功逼毒,却发觉白兄中的是损经耗脉的迅雷掌。若是硬为白兄逼毒,会助加速折损经脉,若是用寻常的法子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