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给他端来了一碗稀粥,一勺一勺地吹凉了喂他,在他的耳边唠唠叨叨地说着话。
她说,他从石头上摔下来的那一天,是因为季凌的通知,他才能及时获救。
安淳的目光放得很低,提到这个名字,嘴里的粥也咽不下了,大家都知道是季凌救了他,却没有人知道,也正是季凌伤害了他。
但是,季凌呢?已经离开了吗?
事实上,季凌在他昏睡的这两天里,重新回到了学校,正常地上课放学,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安淳无法理解,也不想再去思考,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仿佛终于清醒过来,没有什么所谓的最好的朋友,他不需要朋友,只要有爱他的父母,只要有家,就够了。
于是这么想着的他,也很快地恢复了精神,重新回到了学校,继续着他最初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
他本以为这样的生活是可以继续的。
但是那天放学后,他在自家房屋不远处的拐角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没有多想,高声呼唤着父亲跑了过去,也没有发现父亲在看到他时神情里的那一抹一闪而逝的慌张。
只要有父亲,他就什么都不怕。
父亲牵起了他的手,像往常一样冲他笑,两人走出拐角,往名为“家”的地方走去。
他不愿再理会其他与他无关的一切,包括那辆停在拐角另一侧的那辆异常违和的高级轿车,还有站在轿车旁那个穿着高级西装,目送着他们回家的中年男人。
回到家之后,他才想起询问父亲,为什么会站在拐角的地方,是在等他吗?
然而父亲却紧紧拧着眉毛,没有回答,仿佛在思考什么难以找到答案的、无法解决的事情。
“小淳,你觉得,爸爸对你来说应该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半晌之后,父亲突然蹲下身扶住他小小的肩膀,一脸认真地对他问道。
“爸爸是爱我疼我,能够保护我的人!”安淳想也没想就大声地说道。
父亲笑了,那个笑容安淳永远也忘不了,那是他最为珍藏的,支撑着他努力活下去的回忆,也是他自此再也无法拥有的东西。
他的父亲揉了揉他的脑袋,脸上再也没有丝毫困惑之色,目光坚定,像是一个即将要去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他像英雄一样冲出了家门,却在冰冷的地面被肮脏的车轮碾碎了身躯。
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安淳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他能够想象出来,父亲被残忍杀害的时候,该是多么的震惊、痛苦又绝望。
他的生命,究竟献给了什么?
警.察来的时候,安淳还呆呆地站在距离父亲尸体一米远的地方,母亲已经被刺激地跌坐在地上,神情恍惚,根本无暇顾及他,其实母亲一直都只是个依赖父亲的小女人罢了,她很脆弱,但是自己不能脆弱,没有了父亲,就只有自己能够保护母亲。
很神奇,安淳没有哭,面色平静得有些骇人。
他被警.察拉远了距离,却还是悄悄凑到了近处,那个有着高级轿车的中年男人对着警察只说了两个字:“意外。”
为首的警.察点头哈腰地说着好好好。
于是,父亲的死就被当成了一场意外事故而结案。
留给他的只是因为伤心过度一病不起的母亲,和一张一百万的赔偿支票。
从那之后,安淳变成了一个阴沉寡言的孩子,他继续着他的生活,上课,放学,回家之后照顾病重卧床的母亲。
母亲的眼神大部分时间都找不到焦距,只有在他说话的时候,才会看向他,那双神色暗淡的眼眸里是满满的内疚。
究竟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呢?
安淳其实都明白,他什么都知道。母亲虽然十分配合地吃药治疗,但她的病早已无药可医,她生的意识已经随着父亲死去,若不是挂念安淳,恐怕她早已殉情离开。
但是安淳不愿意这么想,不愿意承认,他努力地活着,希望母亲在人世间停留的时间能多一些,再多一些……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最后,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世界安静得可怕。
连隔壁的房子也空无一人。
在父亲被杀害的那一天,他看到了。
在那辆染着鲜血的肮脏不堪的高级轿车里,除了那个穿着高级西装的中年男人,还有季凌和他的母亲。
第54章 第十回合(1)
卧室的灯没有关, 即使隔着灯罩来看,也让人觉得有些刺眼。
安淳原本因为头痛蜷成一团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舒展开来,他仰卧在床上, 慢慢地睁开眼睛,灯光直直地射进眼睛里, 强光让周围的一切虚幻的可怕。
他没有躲开光线,身体像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 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他的瞳孔并没有焦距, 虽然是醒着的状态, 意识却仿佛被留在了梦里,无法挣脱出来。
不,那不是梦,他很清楚。
那所有的违和感, 所有零碎的记忆片段,终于还是拼凑到了一起,把他最排斥、最想要逃离的那段记忆给揪了出来,活生生铺展到他的眼前。
他记起来了, 所有的一切,曾经幸福的家庭,曾经最好的朋友。然而家庭早已崩坏,友人实是虚假。
他也记起来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所谓的“暗杀游戏”, 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时机掌握得刚刚好。
但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