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谁让你多嘴了?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爸爸要是出了什么事,都是你害的!”
看来父亲真是顾翼不能触碰的龙鳞,他冲动叫嚣一阵仍是怒不可遏,好像孟想毁了他最珍贵的宝物,说什么都不能原谅他。孟想自愿挨打,却受不了这份冤屈,等顾翼再动粗便紧紧捉住他的双手腕子。
“你冷静点好不好,我是想帮你啊!”
他成功终究了顾翼的暴躁,也夺走了他眼里的光芒,那些光原本全靠怒潮支撑,一掐断供给剩下的就只有惊懅惚恍,孟想这时才发觉,以往洋溢在顾翼神气里的自信活力消失了,此刻的他如此虚弱如此无助,有如渡劫。
“你帮不了我,别管闲事了。”
他的精神像一朵向火的雪花迅速消融,挣开孟想,扭头踩上来时的脚印。孟想依旧默默跟随,千言万语堵在胸中,仿佛战乱时挤满难民的关塞,无数焦急探望人喊马嘶,关卡却迟迟不开。他们一前一后走到顾家家门口,顾翼开门前回头请求:“你先回去吧,爸爸睡了,我不想打扰他休息。”
孟想再强留便显得不近人情,咬了咬嘴唇,握住他的手低声说:“那我明天再联系你,别不接我电话。”
顾翼点着头,目光低垂散乱,孱弱可怜的神态牵动孟想柔肠,很想抱住他亲吻,不过迟疑了一秒钟,顾翼已抽回手,转身走进家门。房门顷刻遮蔽他的身影,一层铁板竟化作蓬山万重,相距咫尺,孟想心中的思念却是山长水阔明月千里,怔怔地伫立良久,几度欲敲门,终是忍住了。
下楼时看看表已赶不上末班车,他沿着小巷步行回家,走出数十米远,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足音,回过头,见顾翼正飞奔而来。以为他也是相思难禁赶来与自己言归于好,孟想喜出望外地迎上去,顾翼跑到近处收不住脚,随着惯性趔趄失足,扑倒在孟想早已敞开的怀抱里。令人意外的是,他的神色与孟想事先准备好的浪漫氛围极不匹配,紧张得似一根随时可能绷断的琴弦,轻轻一碰便发出惊心的叫声。
“孟桑,爸爸……爸爸他离家出走了!”
第37章 寻父
为了帮顾翼找爸爸, 好学生孟想向学校请了一周长假, 三日来陪着他东奔西走,寻遍东京的大街小巷, 猎狗觅食一样把顾卫东可能去的地方全部摸索一圈,然而一无所获。警方那边也已立案, 警察说这几天若发现身份不明的自杀者会及时与他们联系,这程式化的通报令人揪心, 顾翼当场铁青了脸,像在黑暗中行走的人撞见一头凶猛的野兽,被恐惧绝望支配了感官。孟想在一旁看得分明,感觉有一条细细的鞭子在抽自己的脊梁骨,又是痛楚又是内疚。
这三天他日日夜夜陪在顾翼身边,却没能和他说上一句贴心话, 二人中间似乎隔着一道坚固的大门,他摸不到门把, 无法打开那道锁。顾翼也在这扇门的遮掩下迷离徜恍, 仿佛一支隐没在浓雾里的忧伤旋律,听也听不真切。
孟想知道此刻他全副心思都系在顾卫东的安危上,如同一艘不堪重负的船,没有容积来堆放个人情爱问题, 因而甘心地默默陪伴着,想等渡过这片险滩,熬到风微浪稳的地方再向他表白。
第三天的晚上,一个巨浪打过来, 让他们面临倾覆之险。办案警员来电称横滨警方今天在横须贺港附近发现一具无名男尸,法医初步鉴定是一名50~70岁的中老年男性,死亡时间大约2~3天,种种迹象都与顾卫东相似。
这个悚怖的消息犹如勾魂索把孟想顾翼连夜勾到横滨,冬夜冷似寒冰地狱,警局的停尸房则是地狱里的冰棺,顾翼走到门口身体僵得不能动弹,室内青灰色的冷光令他面无人色,若不是那一阵阵咬紧牙关握紧拳头也克制不住的颤抖,他看起来也与死无异了。
“孟桑,你先替我进去看看吧~”
三天了,他第一次主动和孟想说话,哀怜的语气像一只受伤小鸟在乞求庇护,孟想扶他在走廊的长椅上坐好,跟随警员走进停尸房。这个与生命绝缘的空间充斥着浸透骨髓的森寒气息,墙壁上镶嵌着十几个大铁抽屉,警员打开编号17的一个,一具浮肿的灰白色肉块呈现在孟想眼前,这尸体在水里泡了两三天,已严重膨胀变形,状似注水的死猪肉,散发出冰冻也羁押不住的刺鼻恶臭。
孟想的心像抽掉空气的气囊紧缩到几乎不能跳动,假如这死者真是顾卫东,他不仅会永远失去顾翼,还将终生承受良心的谴责。
“先生,请您过来确认一下,这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警员的态度礼貌而冷漠,他们是生死线上穿梭的无常,见惯各种人间惨剧,心如磐石岿然不移,目光逼迫下孟想没法拖延,战簌簌靠近,三魂七魄全挤到眼珠子上,宛如一群准备跳崖的轻生者。
好在这一眼是张安全网,把它们拦回原位,这名死者头发花白且长,仅这一特征就和顾卫东不符。
他跟警员交涉妥当,走出停尸房,顾翼正是风声鹤唳,听到他的脚步声,立刻像发现敌情的天鹅高高昂起脖子。孟想一步步朝他走进,他眼中的恐惧也如洪汛期不断攀升的水位线,眼看着将要决堤,孟想赶紧报平安,说:“别担心,那人不是顾叔叔。”
顾翼眼仁微微上翻,身体后仰,跟崩溃打了一记擦边球,身体犹如泡软的面线瘫下来,发出九死一生的沉重喘息。孟想知道他这几天食不下咽,能量已经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