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止住他的通报,解开斗篷的衣带,随侍宫婢恭谨上前,明紫的裙角祥云暗纹一划而过,手中捂着鎏金小炉,对跟随的宫人道:“你们都在外候着吧。”
龚无忧亲自推开半扇宫门,待江意进去后,宫门合上,外人再也瞧不见半分。龚无忧依旧恭敬垂首,眼角眉梢都是怜悯。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粗噶的声音里是暗藏不住的暴怒,在幽幽宫殿回荡,却无人应答。
江意近年甚少前来云浮宫,就算去明泰殿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宫内无任何照明之物,眼前一片昏暗,江意微微皱眉,自袖间取出一枚小巧的夜明珠,小心避开脚下之物,走上案台。
龙椅上空无一人。
江意不慌不忙,点亮龙案之上的灯烛,低头看去,案台的明黄帷布上勾勒出矮胖的一团,没有半分犹豫的揭开,轻声道:“陛下,出来吧。”
百里浮光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泪痕犹在,如同迷失方向的幼崽,仓皇喃喃道:“表姐,你不要走,浮光害怕。”
江意拉住他的手,将他引到龙椅上坐下,不带半分温情,正色道:“陛下一国之君,怎能如平常家孩童般胡闹,你要这大好河山,就当知道取舍。若你看不开,本座倒是看轻你了。”
百里浮光看着那双犹如深渊,没有丁点儿波澜的眼眸,冷清而残酷。一个激灵,人也清醒几分,眼前的人,可是摇辛国的圣女,自己又魔障了。
话分两头,再说静安殿。
素素见方季来了,想开口问询,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合适,最终叹息道:“丝丝姑娘在偏殿,上次回来后,便一直愁眉不展,奴婢担心这样下去会闷出病来,护国公还是去看看吧。”
方季行往偏殿,詹锦察觉到素素神情有异,想必早已知情,当下叫住她道:“素素姑娘,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现在有空吗?”
素素颔首,引着詹锦到了客厅,给她泡上一杯热茶,这才开口道:“詹大人,有什么想问的,素素知道的,知无不言。”
“福华郡主这几日情绪不佳,缘由你可知晓?”
“嗯,丝丝姑娘向来待奴婢不错,踩藕那日回来见她神思不属,像是受到极大惊吓,奴婢一时多嘴问了几句。”
“那,除你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场?”
“不曾,静安殿人少,到了夜间,都歇下了。”
素素摇头,詹锦的神情便多了困惑。因二人自临启国就已相识,素素也少了几分顾忌,关心道:“怎么呢?可是出事了?”
静安殿不问外事,加之百里浮光及江意的特意隐瞒,天下皆知的流言,并未入耳。詹锦倒是不曾疑心素素,坦然道:“圣女与护国公的事情,传开了,我怀疑,消息是从静安殿走漏的。”
素素一惊,这事可非同小可。护国公和圣女待丝丝姑娘如何,她都是看在眼里的,丝丝姑娘不安的眼里,曾带着希冀问她,女子可以相恋吗?
丝丝姑娘是个直性子,但面对此事,却没有直接冲到二人面前质问。她震惊,她恐慌,但仍用自己的方式尝试着去理解,可到底,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
“是真的吗?”素素还是忍不住求证。
“定论自在人心,在詹锦看来,不论真假,她们都是我敬重之人。 ”詹锦知道她问的并非消息走漏,而是福华郡主所言是否另有隐情。
“素素姑娘,还请你再好好想想,”詹锦恳切的看着她,提示道:“那天夜里,有没有其他人中途出现过?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素素仔细回想,眉头紧缩,就在准备再次摇头的时候,忽然惊疑道:“小安子,小安子出现过。”
福华郡主生辰,丞相之孙女横生事端,事后百里浮光让龚无忧安排人来静安殿侍候打点,以免有人不长眼,又伤到卓丝丝。当时,龚无忧就把这个机会给了小安子,卓丝丝虽然不喜欢他木讷无趣,但素素见他举止规矩、做事不耍心眼,又是陛下所赐,也就劝卓丝丝将他留下。
那晚,卓丝丝回到静安殿,见到素素就扑将上来,举止仓皇。素素安抚着她,低声问询,卓丝丝才结结巴巴一一道出,素素大惊失色。再三嘱咐,此事不可对外人言。
忽听殿外有异常响动,素素出门看去,小安子正端着夜宵朝正殿而来,便不动声色问他可有看见有人走动。当时,小安子说刚来,只看见有只野猫越墙而出。
因卓丝丝好动,对小动物也不拘束,经常给她们喂食。动物有灵性,时常夜间窜来捉鼠报恩,素素对他的说辞也没起疑心,只当自己太紧张了。
“詹锦知道了,素素姑娘放心,我会小心取证,不会冤枉好人。外间流言四起,还请素素姑娘对福华郡主勿提及此事。”
送走詹锦,素素犹豫再三,还是放心不下,转身前往偏殿。
却见护国公正陪着丝丝姑娘堆雪人。圣女常说,丝丝姑娘除了长得像她母亲,性子大半是随了护国公,她原有些不信。
可看着素来稳重的方季,疯起来比卓丝丝还野,也不由会心一笑。是她多心了,血缘浓于水,有什么说不开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素素离去,方季只是略略瞟了一眼,心下感激。将捡来的树枝和石头安上去,得意一笑:“丝丝,姑姑的雪人可堆好啦,你输了。”
“哼,我力气比你小,我不服气。”
“可你堆得雪人比我的小啊。愿赌服输,你不会连这点儿气度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