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竞赤红着眼,又缓缓将头转回去:“希望如此。”
大殿中便沉默下来,偶尔有啜泣声零碎想起。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人。连尊贵的皇帝也不例外。
一个姗姗来迟的……太监。
萧竞蓦然间将案上花瓶一扫而下,怒吼:“人呢?!”
一众人立马跪在地上,原本跪着的埋首更深,众口一词的陛下恕罪,陛下饶命。
殿外忽然传来喧嚣。
有太监跑来对着全聪明耳语几句。
全聪明从地上抬起头:“陛下,小林子来了。”
萧竞一扫长袖:“宣!”
却是两个禁卫军,压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太医。
一松手,那小太监便痉挛着,趴在了地上。
良久抬起头,涕泗纵横:“陛下……奴才冤枉啊!奴才冤枉啊!”
其中一个禁卫军半跪下地,取出一物,放在地上,抱拳而禀:“启禀陛下,臣等于此人屋内发现焚香余烬。”
那东西用上好的丝绸裹着,静静地躺在金砖地上。
那太医上前,将丝绸打开,用手指沾一点粉末,然后捻了捻,再凑向唇间,尝了下味道。
“陛下,”太医伏在地上,“此物有特殊香气,尝之亦有苦味,乃是麝香。”
“冤枉……”那太监骇得脸色通白,毫无人气,只抖着嘴唇,“奴才冤枉……”
然后仿佛猛然间才看见萧鸾似的,大叫:“殿下,他们要害我!他们要害我!殿下,救我一命,殿下,救我!”
他嘴里哭喊着,便向萧鸾爬去。
身后的禁卫军立马制住他,将他死死押在地上,动弹不得。
萧竞一把攥住萧鸾的手,拉着他走到小林子面前。
小林子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两双脚,一双着石青色缎缀皂靴,绣着暗色云纹,华贵而内敛;一双则是云锦靴,绣着龙纹,明暗光泽下的绣龙张牙舞爪,仿佛择人而噬。
小林子艰难地抬首,视线顺着那两双脚攀上去——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权势最盛的两个人,他们站在他的面前,高高在上,俯首而视。
他涕泗横流地哽咽一声:“殿下……救我。”
却实在没了底气,以至于轻不可闻。
帝王轻声发问,声音柔和:“你们私下见过?”
小林子点头。
“他跟你说了什么?”
小林子吸溜了一下鼻涕:“殿下问我名字,还说有人要害我。”
“呵,”萧竞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忍不住冷冷发笑,“谁要害你?”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真不知道麝香哪里来的!奴才就算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害皇后娘娘啊!”
他于禁卫军掣肘中艰难地挣扎着,“奴才用的熏香,皆是大殿里备着的!奴才真的不知道什么麝香!”
“朕只问你,那日他对你说了什么?!”
小林子将脸贴在冷冰的地面上,有水渍流下来,微微濡湿了地面:“殿下说李公公一直照拂他……他见奴才很伤心,奴才见殿下也很伤心……”
小太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絮絮叨叨,惊恐万分,“殿下说他什么都知道了,对我说不要让人知道奴才跟他见过面,不然性命不保……有人要害我……殿下救我,救我……”
萧竞直起身,看着萧鸾:“你有何话要说?”
何话?
这么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连太医都在一旁备着了,他还有何话要说?
虽是这样想,他却挺直脊梁,微微抬起下巴,一副骄傲而不屑的模样:“张三行?”
“奴才在。”
“岐鸾殿位置偏僻,离未央殿甚远,倒是椒房,离这里倒只有一盏茶的距离……”他冷冷地扫向那太监,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你腿脚倒是勤快,至少比身在椒房的小林子勤快不少,莫不是候在椒房?”
那太监苍白着脸,顿时结结巴巴:“奴才……奴才……听闻椒房出事,觉得另有隐情,于是便找到全公公,将自己所知告知……”
“你远在岐鸾殿,又如何听闻?”
那宫女磕首抢道:“太医一道出熏香之事,椒房中人便着手去寻因由。小三子与小林子向来私交甚密,便立刻差了人去打听。因此他才会知晓。”
“闭嘴!本王没有问你!”萧鸾喝道,然后转头看着萧竞,“兄长,您实在应该将这些人分开审讯。您瞧瞧,连词都还未串好。”
萧竞紧抿着唇,显得唇线锋利而薄情。
他缓缓张口:“你要先审哪一个?”
萧鸾冷笑一声:“不必。”
他说着,走到小林子面前,示意禁卫军松手,微微俯□:“你迟迟而来,所为何事?”
小林子得了自由,整个人瘫痪在地,然后挣扎着起身:“奴才原先并不知情,只是他们忽然制住奴才,搜奴才的屋……然后就搜出这东西,奴才真不知道——”
萧鸾打断他:“你一个小太监,一人住一间么?”
小林子愣了愣:“不是,统共有五人。”
萧鸾直起了腰,桃花运微微眯起:“那东西从哪里搜出?”
“奴才……奴才的床板下。”
“好个大胆奴才,麝香有异香,竟然藏在床板下,不怕身上也沾了味道么?”萧鸾一扫长袖,转头看着一旁的太医,眼中神情似笑非笑,“你这太医鼻子很好使的样子,你且闻闻,他身上有麝香味么?”
那太医哆哆嗦嗦地上前,将鼻子凑过去,耸了几下:“似乎……似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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