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典过后,当他穿着长长的红色婚衣走下高台的时候,碰到了自己少时的朋友温庭。他一向不耻温家卖国求荣。这时候竟然被这个贰臣鄙视了。
“恭贺皇后千岁。”温庭的语气阴阳怪气:“从不知道你是如此善用自己的姿容。”
“那又如何?温侍郎和温书吏在北朝不也是混得风声水起。”
“哪有皇后千岁如此得势,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书吏,你却已经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慕容烨看他那嘴脸实在是碍眼,正欲离开之时,脚下被长裙所绊,差点跌倒,那块冰透的玉如意从胸前滑出来。
温庭立刻眼尖得认出了那块玉如意,那是前朝太子的随身之物,太子自幼即带着那块玉,从未离身,如今这块却如此巧合地出现在了慕容烨的身上。他们南都人人都知道慕容烨是太子的人,南都城破之后,太子不知所踪,而且以慕容烨那种自命清高的性格,遭受如此大辱,恐怕早已经挥刀自裁。哪会如此站在北耀的朝廷上,承受南邵的遗民唾骂。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如今高高在上皇后之尊的慕容烨是太子的眼线,太子将自己的人送予了北耀国主,自然有所图谋。温庭心思百转却丝毫不显露。
夜里拓拔聿走进玉泉宫的时候,慕容烨身还穿着那身大红色的婚服,却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烛火映照下,血色婚服裹着雪白的身体,秀丽如画的脸庞,水嫩柔滑的肌肤,让他想要疼到心坎里。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梦想这样的时刻,这一刻终于得偿所愿。对他的痴迷几乎是一种疯狂,他只想将这个人捧在手心,将世上的珍宝都送到他的面前。
拓拔聿俯身去吻他的脸颊,伸手解开那袭艳红的婚服,热烈的亲吻落在雪白的肌肤上。慕容烨睁开眼便见男人近在咫尺的脸,闪着光芒的莹蓝色眼眸如同点燃的火苗想要将他点着一样。
……
自从他说了一句喜欢玉石,那男人让各州县和四围的小国进献极品的玉石入宫。
和田玉,羊脂玉,岫玉,南阳玉,蓝田玉,翡翠玉,他尤其喜欢的是通透如水的上等翡翠玉。一开始送来的都是成品的玉饰品玩件,后面有人送了一刻翡翠毛料,他自己雕刻之后挺喜欢的,就时常拿着把玩,自那之后更多的官员送的都是翡翠原石。如今这朝廷上下谁不知道他们皇帝的心尖是哪个,谁不是争相讨好。
三年时间让他从一个孤高少年变成如今的气度,退去了青涩,举手投足间散发出贵气,一颦一笑间都是倾醉天下的动人。
三年后的秋日,玉泉宫里金桂已经盛开,慕容烨一袭紫色九凤纹的华服立在白玉阶上,手中把玩着昨日他新雕的冰绿翡翠玉禅。
“无人新高洁,谁能表予心?”
世人看到的都是他荣光的外表,谁人知道他心中的隐忍。也许是秋日的风让他觉得有些烦躁。离七月十五在地宫见到赵颐一面,已经快要一个月他都没有再见到他挂心的人。
他知道南邵的遗部在拥护着赵颐正在与北耀的大军奋战,这时候正是关键时刻,而这时候那人说不定正身处险境。虽然他们复国的心坚定,但是北耀大军凶猛之极。自从八月初一他在地宫中没有等到该来的人,他日日寝食难安。在这皇宫里他每日里期盼的就是在地宫的会面,见到赵颐,听他讲述他们复国大计的进展,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也许正是心系此处,他也觉得自己对赵颐的爱深入心扉。初一那人在地宫中对他百般疼爱,许他只要再等待数月就会拨云今日。可是他等了近一个月,却没有等到那人的身影。这让他坐立不安。
……
拓拔聿走入玉泉宫,看见慕容烨正站在玉阶上眼神迷离得望着远方,他那样望穿秋水却不是为了自己。
他对他还不够好吗?他将心都掏出了给他,换来的却是他如此绝情的背叛。
也许九五之尊的帝王就不应该有爱。
想到那人对自己的顺从都是为了给那个那个男人的叛军换来更多的情报,他就觉得无比心痛。
他一日日去套取他的军防分布,从他口中问到的任何一句话都事无巨细地报给那个前朝太子,最让他心痛的是他竟然利用自己的美色-诱杀了自己麾下第一猛将郝连玉树。
对于这样的异心的情人他最该做的就是一刀砍了他,但是他却做不到,砍在那人身上就如同砍在自己身上一样痛。
拓拔聿杀了与他私会的赵颐,更是将他的叛军诛杀殆尽。
他砍了赵颐的首级带回宫中,他想给他看了就会断了他的想念,让他知道他这一生一世只能是自己的人,再无其他的选择。
慕容烨回头看到拓拔聿走进来,手上提着一个暗红色的木匣。
“送予你的礼物。” 拓拔聿将那木匣交给他说:“打开看看,这定然是你心心念念的东西。”
有一种预感如同是乌云袭来。慕容烨打开了那匣子,看到的竟然是他所思念的人的头颅。他双手颤抖地将那鲜血淋漓的头颅捧在手上,看到那熟悉的容颜已经冰冷顿时泪下涟涟。
“我愿与君相知,长命无绝期,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从说了这句话,他再不出一言,一直不住流泪。三日后是那年的八月十五,三日来他滴水未尽,粒米未沾,只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不停流泪,泪干了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