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一个妇人,瞅着三十多岁的模样,身着华服,一双桃花眼漂亮极了。这妇人领着一个孩子,孩子手里头拿着弹弓,焦急地叫道:“奶奶!奶奶!我的鸽子!我打的鸽子!给我要来嘛!”
奶奶?这年轻的模样哪里像是个作了奶奶的人,顾华念略疑惑着望向那个妇人,问道:“您是……?”
“顾平君?”妇人问道,见顾华念点头,又言,“我孙儿打了一只鸽子,落到您的院子里了,那是您的鸽子吗?”
鸽子?是说伤了翅膀的那只?顾华念应道:“那的确是我家养的。”
“真是抱歉,我这孙儿把鸽子给伤了。”这妇人说着抱歉,却只是客套话,脸上可一点歉意也没写。顾华念知晓,若是那任家人,在太安路都是有绝对的权力的,哪里会把只鸽子放在眼里,绝非是专程来道歉的。果不其然,妇人说罢了一句抱歉,便又提到,“不知您可否把鸽子送我孙儿?当然,我任府绝不会白要您的。”
顾华念心下了然,怕这是个宠孙儿宠到头了的祖母,来帮自己的孙儿讨要个新鲜玩物罢了。只是这些绝谷的鸽子都是经过训练的,训鸽人也不容易,哪能随便送人,便婉拒道:“这……我这鸽子是送信用的,若是拿了去,怕与人联络不便。——这位夫人,未曾问,您是哪位?”哪里是未曾问,明摆着才刚是被这妇人忽略了问题。
顾华念二度提出,那妇人不耐烦似的,挑了挑眉,似乎带着分惊讶:“我是,任都督的夫人。”
章 〇二六 夫人
任夫人把身份这么一摆,顾华念愣了愣。倒真没想过眼前这位年轻的夫人竟是个长辈,便作揖道:“竟是夫人,夫人看着也太年轻了。”
既然是长辈,哪里有让她站在门口的道理。顾华念赶紧把人领到前厅坐下,让桐儿沏茶来,又致歉韩子阳身子不好,不能出前厅来了。任夫人坐定了,抿了口茶,又把话扯了回去:“顾平君,这鸽子可是你们绝谷送信用的?”
“是。训起来繁琐,我绝谷也只有这么几只,一时半会儿真的离不开。”顾华念又推脱一番,心里头着急。任家是什么家业,要想训只鸽子,什么训鸽师傅找不到,怎么就稀罕了他这只。
任夫人叹声:“我这孙儿,这回子被我家老三带来学什么打猎,只道被他打中的都是他的,说什么也不肯放。顾平君便将鸽子给了他罢,我任家明日便送十只训好的鸽子来赔。”
任夫人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顾华念并不想答应,却苦于找不到什么借口。绝谷的鸽子用的不是平常的训鸽方法,绝谷弟子每人身上都是带着种香的,这鸽子便是寻香来找,哪里是别的可替代的。只是这属于绝谷辛秘,顾华念也不能直白说出口,正犹疑着,那只伤了翅膀的鸽子却蹦蹦跳跳地,到了前厅门口,探了探脑袋。
屋子里头坐着的小孩儿手里还拿着那弹弓呢。鸽子见了行凶的家伙,慌忙拧了屁股逃了。小孩儿跟着奶奶坐在椅子上万般无聊,一双眼珠子本就滴溜溜地转着,眼尖地就看到鸽子扭头跑了。欢呼一声:“我的鸽子!”小孩儿跳下了凳子,追了出去。
任夫人当孙儿坐不住,也放任他去追了。顾华念一边担忧着自己的鸽子被捉住,一边又怕小孩儿在自家里出什么事儿,还是跟了上去。
谁想到鸽子一直蹦到院里头一口枯井边上,眼看着小孩儿要扑过来了,慌忙扇动着最后的力气,却只跳到井沿。井沿相对于孩子有些高,小孩儿双手扒在上面,吃力地攀住了,伸出一只手要去捞那鸽子,却一个不稳,倒栽葱掉到了井中!
顾华念出了厅门,正看见小孩儿扒住井沿呢,出声唤他下来,任小公子哪里肯听。慌忙去抱,却恰未来得及!
幸好这只是一口枯井,井地下枯枝烂叶什么的厚厚地垫了一层。小孩摔了个狗啃泥,却没什么大碍,爬起来便是一场大哭。
哭声直从井底传来,任夫人听了吓坏了,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顾华念忙找了一番,幸好井咕噜还在,栓了个木桶在绳子上,将桶放下去,顾华念冲着井底喊:“小公子,爬到桶里头去,我们把你拉上来!”
任夫人也忙点头,跟着喊:“晨儿,快爬进去,奶奶拉你上来!”
谁料到那小公子只会一个劲儿地哭,任凭上头顾华念和任夫人喊破了嗓子,就是不肯爬进水桶里去,怕是被吓坏了。任夫人叫了半天,着急得简直想顺着绳子爬下去。顾华念哪里能让任夫人去涉险,忙让桐儿去隔壁任家叫人:“去找个身量小,身手灵便的小厮过来,把小公子抱上来。”
桐儿应声去了,赶来的却是任珏。任珏听说自己侄儿掉井里头了,忙敢了过来,顺着井绳滑了下去,不多时便把小公子抱将上来了。
任夫人见孙儿平安无事,抱着在井底摔得一身脏兮兮的孩子,也不嫌脏,一口一口地亲着抹着灰的小脸蛋儿,哄着宝贝孙儿。任珏大咧咧地用袖子一擦脸,撇了撇嘴道:“娘,看你把晨儿宠的,让他爬进桶里头都不敢,晨儿以后还怎么成就大事业啊?”
任夫人狠瞪了自己的三儿子一眼:“我只管晨儿平平安安,没你们这群爷们儿的野心!”
被母亲当着外人的面儿这般数落,任珏倒是半点不放在心上,只对顾华念道:“你家这井倒是奇特,下头竟挖了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