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太子没和我提起。」
「多留点心。商队在隆冬前会再进城一次,咱们得准备好。」
哥舒罕的声音异常沙哑、却夹杂着莫名得严肃。诛银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脚下的步伐,他手里毛茸茸的皮衣,听易寂嫣说,是寻得不易的冬狐皮制成,如今宴国宫内也不过就两件,另一件在卧床的陛下那儿。诛银今日练字时睡着,苏少迟便顺手拿来裹他。估计,不会再讨回去了。
「知道了。我会再注意。」
哥舒罕当然也留意到他烧烫的脸庞,染得的伤寒使得诛银有些脚步虚浮,刚刚那一下为了确保无人在暗中监视,却是当真撞得他浑身发疼。
「哥舒罕……你拿到上次的回信了?」
「是啊。」
「我兄长还好吗?」
哥舒罕停下脚步,诛银收势不及、险些又在撞上他。停下脚步后他愣了下,抬起头只见哥舒罕一张低下的脸,融于阴影中,不知怎么便显得可怖。
「当然。」
虽然这么说,但诛银明白,哥舒罕肯定也没替他把问候写入送出宴国的密信中。他是正确的,谁会在密报里附上家书呢?只是诛银离乡背井多年,似乎从未得到过家乡的只字词组。
他没有质疑哥舒坦,只是望向身旁的雕棂窗。中庭内,那三个大汉堆起了第二个雪人。
「我……」
他又不自觉地触碰身上的皮草。诛银自知自己并不柔弱,不需大衣,就算染了伤寒他仍能在风雪里撑上一天一夜。可他没办法因此而毫无感觉,他其实,很喜欢苏少迟赠的东西──包括那幅工笔的踏雪寻梅,虽说他想起的当真是「南方无雪」。
「别多想。不会太久的,届时、你我都能回家。」
他听不清哥舒坦的话,却闻见中庭传来豪迈的笑声。两个雪人并肩立着,而门客们像群孩子般,正围着他们的成品手舞足蹈。
2.
诛银把衣物包进了布包中,一路抱着、回到时明宫。入夜后的皇宫街道上少了活动的人马,剩他一道孤零零的人影,绕过宫墙,踏进太子的寝殿。
苏少迟回来得比他早些,诛银却没料到他会伫在中庭里看雪。沉灰的苍穹压迫着地面,太子打着一把十骨伞,身上只披着单薄的长衣,端立于中庭的老树下,对着殿前的积雪,不知在凝视着什么。
诛银默默地走上前,直至两三呎远,苏少迟才注意到他。转过头,背光的脸庞上带着一点捉摸不透的思绪,背后的时明宫灯火彻亮,他却独自站在阴影中。
「李青。」
诛银的脚步顿住了,他的身子明显地颤了颤。苏少迟似乎是无意地喊出他的「旧名」,回过神后,立刻便上前、来到他身边。
以手中的伞替他挡雪,诛银抱紧了布包,却不肯抬头看他。苏少迟张了张口,没能出声,大概被看雪时的思绪给困住了。扬起手想拂去诛银发上的雪花,那人却扭过脑袋,躲开了他的手。
「抱歉。」
沉默良久,苏少迟轻声吐出话。诛银看向他方才凝望出神的方向,却只看到黑压压的宫墙与天空。
「您在想什么?」
苏少迟迟疑了,半晌后,他再次伸出手。这次诛银没躲,把头转回来,直直地对着他,看他把自己手中的布包接了过去。
「想到年少时,我在南方那段短短的时日。想那些日子,碰上你,那时你的样子……」
诛银不作声了,当然他不会说出来,方才有一瞬间看见苏少迟的脸色,他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拆穿。原来只是触景伤情,苏少迟记得的那个冬日,相逢时天晴无雪。
他向往南国的暖冬,诛银怎么会不晓得。可他,确实也不晓得。
只在别人的说法里听闻,那年北国太子游历至祺国,在红月季撑着北风盛放满山头的时节,游人晚渡、为太平盛世的美景如歌驻足。他结识了李家次子,李青,虽只有数日,两人却似相见恨晚……
他不是李青。
「进屋去吧,我让宫女拿个铜炉给你暖暖手。既然染了伤寒,就别在外头吹风。」
诛银回过神,抬头对上苏少迟的视线。疲倦中带着春意般的柔软,太子他,约莫从没注意过,自己才是那道温柔的水乡风景。
可他把那密信的消息告诉哥舒罕了。那不过是苏少迟抱他回寝宫,离开前的一句安抚。他说他要给易寂嫣交办些事项,而现在,诛银还得把那封密信的内容探出来。
苏少迟撑了纸伞、护着他进到屋内,进屋前他却回过头,看着他们方才伫立的地方。
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1.
接连几日的暴雪,把自西域来的商队困在宴国关外。
而时明宫内,诛银水浆不入,病重得甚至有些离奇。他自己大概也没料到这伤寒来得凶猛,第二日还未显出症状,可第三日苏少迟在身旁醒来,他已经烧得意识模糊。
诛银自小便很少生这样的大病,连床榻都下不去了。抱着铜捂子,他稍微清醒时便被苏少迟拉起来灌药,太医来了又去,可依旧不见他好转。
苏少迟成日留在榻边,让易寂嫣把奏折搬过来批,可事实上,他几乎没把几个折子看进眼里。
诛银烧得一塌糊涂,思绪载浮载沉间却一直惦记着几件事。他在病中温习他清醒时便倒背如流的故事,只深怕一个不好,说溜嘴,穿帮了送掉他这条小命不打紧,后头牵扯到整个南国可要坏事。他是李青,他反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