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青几乎都想开口问李二要不要招一个打杂的。
吃得少,能干活——像他这样的打杂的,多好。
柳云青开始时不敢对李二多说自己的事,可人真是有些莫名其妙,那日之后却渐渐觉得与他亲近起来。
当见过一个人最隐秘的内心深处与最不堪的模样时,是不是会觉得能看到他真实的样子。柳云青越来越这么觉得。
“我从前是练武的。”
某天早上就着粥吃咸鸭蛋的时候,李二问了一句。
柳云青把一块蛋黄夹进嘴里,抿了两口,油黄。啧,李二腌的这咸蛋真是好手艺。
接着柳云青就这么坦坦然的说道。
然后李二被自己嘴里的粥呛了个半死,“练武的???”
“不然我师弟如何斩得了我的腿?”柳云定了定神,说道:“我师弟他……我与他为了事情争执,吵得厉害。他拿剑斩了我的腿,我便逃出来了。”
李二想了想,又问道:“那你们平日里吃什么?”
“……饭啊。”柳云青看了他一眼。
“不是……我是说,你们靠什么吃饭?”李二找了个措辞。
“有三四亩田,不过在山上不大好种。早先还有个佃户种那几亩田,后来实在养不活,师父就让几个小师弟轮流去地里干活。再有的时候,给别人帮帮忙什么的……对了,出门拜帖比武也是有钱的。”柳云青仔细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给李二听。
“一个月能吃上几次肉?”
“两……三次吧……”
“学武挺不好的。”李二点点头。
“难怪你长得这么瘦。”李二把最后一口粥吃完,又着重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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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
秋分那一日,早市结束后,李二自己在门口上店门板,他力气足,搬了三四块木板挨个上。他一边忙活一边对在后院帮手的柳云青说:“你去擦把脸,一会儿出门。”
柳云青病好了快半个月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李二仍旧不许他到处走动。不过,让他在院子里看火劈柴,李二倒是乐意得很。
今天说要一起出门,是件难得的事。
柳云青去井边的缸里舀了一瓢水喝了两口,又赶紧的擦擦脸,准备回屋把外衣给换了。李二爱干净,他忙完厨房的事情,衣服是要替换下来的,平日里不穿。烟熏火燎的,确实也容易有油腻味道。
柳云青本就秀气,乐得整治得干干净净。只是自打拆了夹板之后,俩人的衣物现下已是他在洗了。
李二瞧他往厢房走,摆摆手道:“别换了别换了。走吧。”
秋分之后,日头没那么毒。
李二这个夏天折腾得太凶,几个月晒黑不少,笑起来一嘴白牙。他待人十分和气,穿得也干净体面,一路拉着柳云青左顾右盼的瞧街上各家铺子里的东西。许多人冲他点头打招呼。
过了桥那家果子铺老板与他熟识,远远笑道:“李老板,咱们店里最近进了好蜂蜜,来点儿不?刷鸭子香得很。不赚钱,便宜卖你~”
又有几家伙计逗他说,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出来逛,早市生意这么好,鸭子想必卖得快。
李二笑嘻嘻的冲他们拱拱手,或是笑骂几句。
柳云青本来有些闹不清李二带他出来做什么,走着走着也觉着有趣起来。
他是在庐州城外的山上长大的,虽然时常也会进城来办事,或是去各地拜帖比武,但这般悠闲逛街的机会并不多。
街上时有车马路过,李二有时扯一下柳云青的胳膊避让开,或是好似无意的搂他一把肩膀。
柳云青侧过头瞧了瞧李二那般光明正大的神色……不似有私。
江宁县紧邻金陵城下,兼之又是江南,运河沿岸。真真是富饶的很。农户商家多,果品肉菜的摊子铺子满街都能瞧见。
李二这一路只尝不买,沿着各家果子铺拈了好些吃食吃,还递给柳云青说“你也尝尝?”
逛了快一个时辰,李二终于领着柳云青找了家成衣店歇脚。
“你快吃饱了吧?”柳云青笼着手低声问他。
“最近店里进的花生味道不大好,我打算换一家试试。”李二神情自若的说道。
成衣店的钱老板在后场一眼瞧见李二,挑帘子出来拱拱手:“哎哟李二哥,来这么早,今天鸭子卖的挺快啊。”
“过奖过奖……”
“还照着春天的身量做一身?”钱老板也不多客套,上下打量了几眼李二,“好像发福了点?”
“就照着原来的做一身吧,从里到外的。”李二又指指柳云青,“再给他选两身这个天的衣服,也是从里到外的。今天就要拿走。”
钱老板点点头。说话间,后场已经有个裁缝师傅带着皮尺和簿子过来了。
柳云青呆了呆:“我没钱。”
钱老板闻言倒是笑了:“这位公子爱说笑。”
李二点点头:“我这表弟有点单纯……对了,照我平日衣服的料子给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