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作普通的工匠,怕早就被吓到跪倒在地了,但结罗不以为然,只作势要抱回睿儿,冷言道:“哼,大人不愿就不愿,何必拿官威压我?”
听到他这样说,望山心里更为憋闷,胳膊下意识地往回缩,“应就应了,这有何难。本大人当然说话作数。”
但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小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就不怕我拿他儿子要挟他?登时,心里又不痛快起来,并非是因为讨厌睿儿,而是这种看不透又琢磨不清的滋味令他格外不自在。
他这次的答应,倒也超出了结罗的意料。本来就是心血来潮如此一提,也没料到他真会答应。自己不过是乐得看到望山抱着睿儿手足无措的样子罢了。
不过也好,旁人不知,但自己心知接下来制弓恐怕要花费他极大精力,到时还真不顾上睿儿。无论望山能否在此事之后放他们离开,至少现在,他明白,睿儿在他身边是最安全的。
“那大人就多抱抱睿儿,尽早适应吧。”结罗抬脚就往前走。
望山在后头翻着白眼摇着头,下巴忽然一痛。
原来睿儿一双小手都伸了出来,正揪着他的胡须往下扯,咯咯笑着,脸上的小酒窝盈盈晃动,煞为可爱。
心头的气这么轻易被驱散了。
自觉抱着孩子被太多人看到实在很丢脸面,快要到弓箭作坊时,望山赶紧把睿儿抱还给结罗。结罗也再多多说,看着睿儿还扯着望山的胡子不放,禁不住笑出声来,但旋即抱过睿儿扭过头去。
“哎呀,你慢点不行啊。”望山揉着下巴,心里又是不忿。
偏巧这一幕被作坊前的两个工匠看了去,两相对视,脸色尴尬,只能装作啥也没看见,低头继续干活。
这次来,结罗就是和工匠约定用来做弓胚的竹胎的大小和长度的。因为要丈量,他抱着睿儿多有不便,折腾了半天,望山看不下去,于是一把抱过睿儿,边逗他玩儿,边站在一旁看着。
结罗拿着自己随身携带的皮尺,丈量了一下从村民家中收回来的扁担,和那些命士兵砍下的新竹子。这些新竹要经过浸泡和风干才能使用,最少需要七日左右来处理,这段时间工匠们就先要将扁担削成固定的长度和厚度。
“先生,用扁担改做竹胎,是否太勉强了?”一个工匠问。
“无妨的,你们照我说的做就好,到时弯竹胎的活儿我来做。”结罗拿起一只扁担压了压,对他们说道:“很有韧劲,比新竹好太多了,不过也不能全拿这个做竹胎,我的想法嘛……做竹胎要用三片竹,以旧竹夹新竹来做。”
工匠们都睁大了眼,“先生的意思,不用单片竹做弓胚?那不是更费时费力?”
看了望山一眼,结罗答道:“照我说的做,其他的不需多问。再者,你们是用哪种鱼的鱼膘做的胶,拿来我看看。”
一个工匠跑到里屋,端出来一个小锅,神色为难道:“这里的鱼可比不上石首鱼,鱼膘刚熬好时粘性是不错,但时间隔得越长,越是不成,我们想了好些法子的,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已经开始熬新胶了,这是昨个儿熬的,还没完全起劲呢……”
结罗用指尖戳了戳,用食指和拇指一撮一拉,胶在指尖黏起一根来。“也就是说之前你们做好的胶,现在都不一定能用,得重新熬咯?”
“是啊,而且先生刚才说了,要做三片竹的竹胎,胶必须得劲,否则……”另一个工匠凑上前说。
“我明白了,容我想想法子,如果全部都用新熬的胶,又要耽误不少日子。”结罗的话语里透着焦虑,但神色仍旧沉静。望山听了一个一知半解,准备回去后再详细问问他这做胶的事。
离开作坊回去的路上,结罗一直在沉思。望山见他想得入神,便没有打扰,一言不发地跟着,无聊地抱着睿儿。睿儿玩累了,这会儿正睡
得口水直流。
看着粘糊糊湿漉漉的前襟,望山眼角抽搐。
“先生,这做弓胚需要的胶,非常重要吗?”望山实在受不了静寂的气氛。
结罗点着头回答:“那是当然,胶若不好,其他的材料再好,弓力也使不出来。其实可以这么说,制弓的每个环节都至关重要,环环相扣,哪一环出了问题,弓都算不得良弓。不过……”
“先生莫不然真给他们良弓不成?”望山冷笑一声,“以先生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