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都是唐申将饭食送来,唐寅接过便关上门,没过多久,几乎未动的饭菜便会静静地被摆放在门外。
但今日不同了,唐申端着碗沿的手指紧了几分——他今日定会好好看着大哥把汤全喝下去,哪怕冒犯兄长,他也不能让大哥再这么下去了!
唐申眼睛紧盯着那门框,见那木门刚一颤动,他整个人顿时屏气凝神,趁着门开的一瞬迅速地侧身挤了进去!
唐寅这面正伸手开门,唐申这么挤进来,整个人登时便贴到了唐寅面前。两人之间极近的距离惹得唐寅不由皱起眉头。
唐申抬眼也是一惊,连忙退了一步,这才将唐寅细细打量一番。
只见唐寅一头如墨的青丝都披散在身后,脸色不太好,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身为江南人往日里总带着几分柔和的眉眼,此时看起来却显得凌厉了几分。唐寅身上只着一件单衣,随意在腰间绑了几道,散乱的衣襟下露出锁骨和白皙的胸膛,让唐申下意识避开了眼,脸上却又隐隐透出一些难过和心疼。
“大哥,我…我知道你心中悲痛,但如今唐家只剩你我二人,子重不才,却也明是非。大哥有能让我唐家光耀的才能,爹在世时也对你寄有厚望,如今他与娘虽在泉下,但也是盼着你能好的。若你不振作起来,我、我又如何告慰父母泉下亡魂?”
唐申表情诚挚,一双眼睛直直对上唐寅的视线,想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情。
“……我的事,不用你多管。”唐寅抿了抿唇,眉峰紧锁。
他并非原本的唐寅,但却囿于这具身体的悲恸情绪而整整难过了三天,尽管这种影响在逐步消退,但目前他却仍旧会被这具身体里残存的情绪和记忆所影响。
就如现下,他只想一脚将面前这碍眼的人踹出房间。但心中因唐申的话而突然涌现的淡淡感动,却让他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唐寅眼中闪过一丝压抑的狰狞,而后却是一语不发地转身走到桌边开始研墨。
微微颤抖的手指随着他周而复始的动作渐渐平静,那墨本是半干,唐寅很快便停了下来。他撩袖提笔,毛尖一抖,浓墨在纸上浸开,随着唐寅的动作画出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唐子畏。
笔迅而劲,八面出锋。
唐申呆立在一旁,有些不明所以地望过去。“……伯虎哥,这是?”
唐寅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垂着眸子将笔搁置在一旁,看着那字,缓缓道:“从今日起,我姓唐名寅,更字子畏。”
“……”
唐子畏等了片刻,未听到回应,抬眼一瞥,就见唐申还端着汤呆立在原地,眼睛瞪着,满满的疑惑。
唐子畏深吸一口气,“汤留下,你可以走了。”
一直到那两扇木门在自己面前啪地一下关上,唐申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站在门廊处半响,挠了挠头。
不管怎么说,至少大哥答应喝完那碗汤了,所以……应该是好事儿?
***
灰蒙蒙的天催人欲睡,唐子畏喝过汤后无事可做,便往那床上一躺,睡了个午觉。
再睁眼时,已是申时将至。木制的房梁和古朴的窗在视野里逐渐变得清晰,唐子畏一瞬间有些茫然,随后才恍然想起,自己此时身处的时代已不是二十一世纪,连身体也不是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