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也拖到这时候才吃,正是从凌涛楼包走的羊肉馒头。烤之前追命又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油纸包,铁手凑过去看,瞧里面包了个油亮布骨朵。
羊肉馒头表面经它一涂,再烤时嗞嗞作响,烤热了张口去咬,似乎比在店里还好吃些。
“哎,”正经事议完,馒头也吃没了,铁手忽然对别的事情生起兴趣:“那样的妓馆,是什么情形?”
普通的窑子花楼他们都进过,男妓阁子,经这一回当推追命为第一人了。
“二哥想看?可太容易了,京城杭州要么别个富庶的地方,或者再往南,随你去打听,还怕没有门路吗?”追命随手挑了挑篝火,揶揄道:“我却不陪你。”
“只问你什么模样,又没说要去……我哪会想去瞧这些。”
“没特殊,和寻常花楼一般,那些男娃娃连穿衣打扮都像姑娘。”
铁手闭着眼皱起眉想了想,猛地一晃睁开眼来频频摇头,哭笑不得道:“罢了,想这做什么。”
他只是突然记起来,姑娘家的衣衫自己好像也穿过一回,还是套喜服。
咿,想多了怕要发噩梦。
在铁手一睁眼一闭眼之间,追命已然悄无声息地挪到他左边,也背靠那块石头坐好,眼前篝火跳来跳去煞是好看。
“游夏,”他扭过脸死盯着铁手给映得泛光的眼:“咱们——”
铁手将眼珠转到一侧,斜睨着截道:“少说有两个月未曾见面。”
“这样久了啊。”
那一声笑叹,低沉的尾音被堵在了齿间。
追命只觉得铁手的头发都让火光照成金黄色的,在眼前晃得人发晕。
结果那人吻尽兴了,竟然靠着石头出溜滑倒在地上,躺牢靠了还不忘把脸埋在没光的暗影里,然后以一种颇有点强硬的语气嘱咐道:“下半夜换我来守,记着喊我。”
“唔,”追命喝口酒低声应了。
***
追命只听呼吸也晓得铁手没有睡着,况且他口鼻喷出的热气已让自己腰际腿侧的衣衫都渐渐发了潮。
于是手不由自主地爬行到了那人脖子,再往上一点,贴着发根倒扣进去。
铁手的脑袋晃了一晃,河滩的草叶搔着他耳朵眼,痒得很。再者两只手都当作枕头垫在脸下面,仍嫌不够高。
最扰人的是追命身上的味道。
他换了许多吐息的方式,非但避不开那柔和却苍郁的气味,反而越贴那人越近了似的。铁手放弃般重重喷一口气,闭紧眼,额头又向追命腰胯的暗影里躲了躲。
脖根那只手忽然覆住了后脑,带着一种揽托的力量。
“枕着。”
铁手任追命托着自己的脑袋安放在腿上,脖子转动几下很快找寻到最舒适的位置,确乎比睡在地上好得多。甚至于越发明显的、追命身上藏不掉的体味,在微凉的夜风中竟无由堆砌出层层包裹的温敦。
“过子时喊我。”
他决心要睡了,故而又谨慎地嘱咐一遍。
“好。”
追命答应着,一掌盖住了铁手已然闭合的眼睛。
***
那双眼再睁开时,果不其然看见河面上泛起了清晨特有的朦胧,远处树杪也几已可辨了。
“你又……”铁手叹了半声,转脸盯着追命冒出胡茬的下颌:“咱们还要赶路,不歇怎么能成。”
追命低下头来看,只嘿嘿地暗笑。
这两天他奔波不停,确感疲乏,但单是费力罢了,铁手却不同,上一件案子与人斡旋虞诈的颇辛苦,该当多养养神。
可昨晚应承了,现下又食言,自己既不占理还是莫要驳嘴的好。
铁手一骨碌坐起身,脱下罩在最外的衣衫,出手快不见影地将追命一裹按到肩上。夜深露重,那人就着单衣,早已潮透了,□□在外的肌肤碰到都是凉的。
“我不——冷…”
“知道,”铁手说着只将人又拉近了些:“天色尚早,也不必多,你睡半个时辰再走。”
“欸我有分寸,当真乏了自会说与你,不需睡。”
“……三师弟。”
无怪铁手次次都用这法子,细数下来只剩它尚可见效。
待二人收拾妥当启程时,天边已浮起了橙红。
*
卢长生,是个近十年来在望江名声渐起的大善人,最常有的善举便是扶助孤弱,家宅偌大,收养的少年青年也不少,逢年过节或是天气好时,还爱风风火火带出去游玩。他不但供给这些孩子的吃穿住行,还常请托人帮未婚未嫁的说事,便是有想经商的想念书的,也一应资助。
铁手上回查了这人底细,知他年轻时虽有恶行,现如今却是有口皆碑,又在庐府住了几日,认为全无问题才将孩子寄养在此。
谁知再来竟是为这卢长生或许有的隐恶。
“莫叫他知道我是哪个,才好问琅箐榭的事。?/p>
“好,那这葫芦先不要了罢,否则可叫人一眼看破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