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尘青筋暴跳,眉目沉冷,逐一扫过陈庆之,花荣,沈剑君,以及宋缺。
除却欲言又止的陈庆之只是轻轻唤了一声,余下三人都是脸色铁青,脑袋耷拉,似乎心有愧疚,始终不敢看宁尘。
“抬起头来。”宁尘深吸一口气,双目紧闭。
“少帅,这件事是黄前辈主动要求的,我们几个……”花荣尝试着解释,只是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再次引起宁尘勃然大怒。
轰!
宁尘一巴掌拍得整张檀木桌怦然作响。
纳兰观音惊得脸色煞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勃然大怒的宁尘,感觉像是一头嗜血的野兽,只差一步,就要失去理智。
红药算是唯一不知情的局外人,但眼睁睁的看着宁尘浑身戾气,缩了缩脖子,一把搂住纳兰观音,将小脑袋深深埋在她的衣服里。
“宁尘……”纳兰观音张嘴,可话到嘴边,难以道出。
宁尘端坐在椅子上,动作不变,只是尽量克制语气的提醒道,“你带红药,先出去,余下的四个什么时候想好说实话了,什么时候站起来,要不然,今天就跪到死!”
纳兰观音不敢再劝,握紧红药的小手,离开房间。
陈庆之中途略显心悸的擦去额头的冷汗,实在承受不住这股沉闷到难以呼吸的气氛。
这完全是宁尘的气场在震慑他们,以至于四个人,均是备感心头沉重,情绪紧绷。
数年来,无论是白马银枪陈庆之,还是小李广花荣,亦或者说白衣卫总教头沈剑君,哪一个不是视死如归,铁骨铮铮的血性汉子?
哪一个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说句不客气的话,哪怕是明知道下一刻即将死去,他们也不会出现半点慌张的神情。
可每次自家这位少帅发火,无论你是八大天王,还是总教头,均会被吓得满头大汗,甚至连张嘴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唯一能扛住宁尘气场的怕是只有杀神白起了。
可惜,白起目前不在。
“十岁的时候,我亲自接他进宁家,十一岁的时候,他成了我的仆人,虽然名义上是仆人,但彼此感情之深,只有我自己清楚。”
“每次打他骂他,甚至是在外面委屈了,回来拿他当出气筒的时候,他总会笑呵呵的任打任骂,有时候还担心自己骨头太硬,被自家少爷这么一踢,伤着我了怎么办?”
“这个黄瘸子……是河图一生最敬重的前辈,更是看着河图长大的亲人,他现在走了。”
“难道你们准备让自家少帅,想这个瘸子的时候,连朝什么方向,都不知道吗?”
宁尘五指蜷缩,并握成拳,突然沙哑着嗓子质问道。
陈庆之心中有愧,一咬牙,迫于无奈,最终硬着头皮道,“少帅,黄前辈他去姑苏城了。”
“果然。”
宁尘暴躁难安,浑身戾气更是倏然逸散,最后他一句话没说,起身离开这间卧室。
陈庆之意识到自家这位少帅真得怒了,他怕一不留神,这位爷就提着大凉龙雀杀进姑苏城,立马跪着转身,一把抱住宁尘的双腿,恳求道,“少帅,别这样,黄前辈有意交代,走之前,不能让你知情。”
“放手。”宁尘开腔。
花荣羞愤难当道,“少帅,来不及了,三天前黄前辈就动身了。”
来不及了。
这四个字像是一根箭矢,直中宁尘心房,前后踉踉跄跄的晃荡了好几步,满脸落寞。
“放手……让我去外面静静。”宁尘有气无力道。
陈庆之不敢再劝,冷汗淋漓的放开双臂。
宁尘走出房间,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阳光,明明没有风,却迷了眼睛。
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门口台阶上。
两膝耷拉,随后将脑袋深深的埋进膝盖。
满身落寞。
屋中四人,站成一排,中途谁也不敢吱声,只能心有愧疚的看着宁尘那道,极尽颓废,落寞的背影,不忍摇头。
纳兰观音和红药并肩站在院落中心。
几次想要上前安慰,始终不敢。
最后还是年幼的红药,小心翼翼的坐在宁尘的身边,慌慌张张拿出一块丝巾,两手托举,轻轻的递到宁尘的近前。
宁尘视若无物,纹丝不动。
红药就这么僵硬着双臂,苦苦等待。
“我已经没了绿梨,现在又要失去黄瘸子了吗?”宁尘呢喃自语,自始至终都保持一个姿势,没有抬头。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不过,未到伤心时罢了。
他清楚,黄瘸子既然决定西进姑苏城,等若慷慨赴死,一去不回。
许多年前,姑苏城不过是一座坐落于西南位置的偏远小城,注定不会大有发展空间的城市,却突然走出了两位剑客。
一人性格古怪,被称之为黄老怪。
一人性格邪性,被称之为黄老邪。
两人是亲兄弟,同年同年同日出生,自幼相约习剑,数十年苦练,各有千秋,后来联手在姑苏城创建西蜀剑阁。
再后来,兄弟反目,自相残杀。
这之后,黄老邪被那个老怪物哥哥,打断一条腿,逐出姑苏城,并昭告周边数城,谁敢收留黄老邪,就是跟他黄老怪过不去。
不过,最终那个可怜的瘸子,还是被宁家某位少年郎,亲自抱进宁家。
普天之下,宁字招牌的震慑力,绝对不是一个尚在成长期的西蜀剑客足以硬抗。
黄老怪无话可说。
‘黄瘸子,等哪天老子有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