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身后的人行道边上,储北回过头来,满面笑容的挥了挥手。百加的老师站在他身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抬头对叶莲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很斯文甚至于温柔,就是这种让人印象深刻的清淡风度,让叶莲刹那间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不会的,叶莲微微皱起眉。
如果真是自己印象中那人的话,那个人起码已经四十多岁了吧。
百加的老师没有停留,又转头对储北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临走时对叶莲和百加挥挥手表示告别,然后就径自向学校的停车库走去。
储北手里夹着一根烟,笑容满面的向叶莲走来。大雨兜头浇下,把他和百加浇得就像是两只湿透了毛的鸡,还是一大一小俩杂毛鸡。
自从那颗一尸两命的子弹过后,其实他们之间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近的对视了。那颗子弹不仅带走了储北的未婚妻和未婚妻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也抹杀了他们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情分。
那颗子弹出膛前,他们是战友;那颗子弹出膛后,他们就变成了永远的敌人。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明知道这是个陷阱还义无反顾的跳进来。是因为忠于雷诺的命令吗?”
“……不,”叶莲停顿了一下,“我也想来见见你。”
储北抽了口烟:“我以为我们要是再见面就一定是你死我活啊。”
“在你死我活之前,还有些事要做完吧。”
储北盯着叶莲的脸。雨水从他额前凌乱的头发上滴下去,导致他的视线都有点朦胧不清。尽管如此他还是能辨认出叶莲脸部最细致的轮廓,奇迹般的,每一寸都这么清晰,完完全全的和记忆中贴合。
其实已经不少年过去了,连当初死去的未婚妻的脸都有些模糊了,偏偏那个杀了他妻儿的叛国犯的脸,还这样鲜明这样深刻的烙在记忆里,始终挥之不去。
“……不必做完了。”储北突然笑了一下,伸手抹去脸上的水,对百加说:“我们走吧。”
小姑娘看看叶莲,又看看储北,听话的转过身。
“前辈!”突然叶莲在身后说,“虽然迟了很多年,不过还是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百加突然觉得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顿,她抬起头,储北的脚步停住了。
“这么多年来一直想亲口对你说,不过一直没找到机会。”叶莲的声音在沙沙的雨声中传过来,“——对不起,前辈,希望你原谅我。”
储北没有转过头,他抽了口烟,淡淡的问:“对不起我什么?杀了你的十七个同伴然后携带绝密情报叛逃国外?杀了前去阻止你的阿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么多年来跟着雷诺他们搞什么恐怖组织,还跟联合国处处作对?如果是这些的话,你说对不起都晚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百加望着储北的脸,琥珀色的眼底映出男人沧桑的脸。突然间她有种感觉,她觉得储北其实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不在乎这声对不起,相反,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像是突然实现了多年以来的夙愿一样,猛地卸下了一个重担,然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大人都是这样心口不一的吗?百加万分嫌弃的想。
“……我不是因为那些才对你道歉的,”叶莲轻轻地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说这声对不起,当年我做了一件错事,不过现在阿梅学姐已经死了,也没必要告诉你了。”
储北哈哈一笑:“也是,当年阿梅她最疼你,她一定没想到自己会死在你手里。”
叶莲撑着伞走过来,站在储北和百加身后,这样他们三个人都站在了伞下边,相距得这么近,几乎要贴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