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动了杀心,那位工于城府的廉贞祭司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沈夜,本座好心奉劝你,切忌轻举妄动,否则你这位温文尔雅的师父,便要为你一时冲动殉葬了。”
他得意地笑着拍了拍手,只见两名卫兵半押半拖着一个人走进来,不远不近地停步、恰好足够沈夜看清被挟之人——正是欧阳少恭。
……
沈夜将任紫微祭司的数日以来,两人万般仔细、每次见面皆布有幻术结界,是以除却今晨欧阳少恭陪同沈夜返回沉思之间束发更衣,当是无人再见过二人有所交集,方才欧阳少恭为沈夜疗过伤,灵力损失之际猝然遭遇围剿,奸细无疑是沈夜的近身侍女。
然而须臾眩晕之际虽有破绽,以欧阳少恭的能耐,却也不至于束手就擒,眼下境地是他自行纵容无误,只想顺便看一看,此情此景、沈夜将作何反应。
被半押半拖这一路,欧阳少恭皆闭目装昏,甫睁开眼、视线中映入沈夜极度震惊的神色,而后便是刺目的猩红——
得见少恭被俘,沈夜第一反应便是杀了押着他的两人,下一刻那廉贞祭司自沈夜背后出手偷袭,他却只不管不顾地护在少恭身前,这般姿态、倒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欧阳少恭指尖急转掠出一阵劲风,猝不及防的凌厉攻击使辛夷一怔,便在这千钧一发间、沈夜陡然回身,灵力凝聚的光剑狠厉地刺穿他的肺腑!
局势惊险万分,殊死的较量瞬间落幕,那位强横的廉贞祭司竟被一击致命、挫骨扬灰的惨烈死状,慑得在场众人屏住呼吸、如临大敌不敢稍动。
部族危难关头不同舟共济、一心谋求私利之人,所招揽的属下亦无多少忠心,如此倒是沈夜赌赢了,虽然浑身上下都因恐惧难以抑制地发抖,但他仍不能松懈分毫,以结界将少恭护得严严实实,又沉声令道,“瞳。”
直至瞳领命而动、确保欧阳少恭安全无虞,沈夜方才从容举步走上石阶站在城主之位处,居高临下地睥睨为偃甲所缚、不断挣扎咒骂的雩炎,索性挥手下了一道禁言咒封了他的口,以这副背对众人的姿态漠然宣告,“廉贞祭司辛夷及其两名下属,私自伪造城主谕令、出言侮辱城主、结党营私、意欲篡权夺位,条条重罪天理难容,已为本座处死。”
“其党羽破军祭司雩炎、贪狼祭司陌十劫等人,”言至此处,他稍作停顿,才沉声道,“为妖言所惑,罪不至死,革其所司职阶,禁足三年思过,十年不得踏入神殿。愿诸位引以为戒,如若再犯——”
“杀。”
这便是曾经那个一袭白衣的少年沈夜,这一世的末路了。
第16章 广寒雪(叁)
大致处理完清剿之后诸事,沈夜再次回到沉思之间时夜色已深,议事厅十分恢弘宽敞,整个空间却只有尽头一张茕茕孑立的椅子、与自门口通向那里的一途走道,愈发显得这里旷寂疏寥。
欧阳少恭与沈夜一同止步,便听得他道,“师父有话直说。”
少恭微微眯眼,看着他倔强隐忍的背影,“我以为如今局势,赶尽杀绝乃上策,你这脾性早晚要吃苦头。”
沈夜肩头稍有起伏、似在深深呼吸,寂静片刻却是答非所问,“那一日,师父交待我若有异状、务必告知时,大抵便已知晓我有意隐瞒绝症病情了吧。”
欧阳少恭与瞳谈论神血效用时被沈夜旁听了全程,虽然待二人发现他时,沈夜早已敛去不该有的情绪,但正因为他的神色太过完美、甚至一句不提神血便请欧阳少恭换处相谈,这才引得少恭心生疑窦——如是欲盖弥彰,无论病症复发与否,心中定然早已存有不安,由是少恭便在说了那么久无关话题后又绕回神血,方从沈夜几不可见的异常中判断出他有所隐瞒。
“察觉病症复发后,我便时常忆起被送入矩木前那一夜。”
后面的话不必说少恭也明白。
那一夜欧阳少恭伤重吐血的模样,一直是沈夜心头挥之不去的伤疤,而其主不仅无意使之痊愈,更时不时地务必亲手将它撕个鲜血淋漓——从矩木生还后,常做噩梦的不止沈曦,沈夜心事重重,几乎很难睡个好觉,不知是患上癔症还是自我折磨,合上眼不多时,满脑便是欧阳少恭重伤呕血的模样,后来他索性几日不睡,待到累得狠了能睡便睡,不能便去枯荣之间门前站一晚。
当年沈夜因不愿让沈曦受罪的一己私欲将少恭牵扯进来,随后还自作主张、累及少恭害他重伤,最后仍被送进矩木,倘若沈夜绝症痊愈也算对得起付出的代价,但事实偏偏不如人意——自己的师父自然只有自己疼,沈夜自觉这些年一直自利地享有少恭无私照顾,挂怀大恩、此生难偿,由是心存愧疚,如今病症复发根本难以启齿。
沈夜从不后悔带沈曦出逃的决意,他至今唯一后悔的只有那时太过弱小谁也救不了,因而迫使自己变得强大,一意为护珍视之人,又怎能以自己的弱点为少恭增添烦恼,既然能忍便自己忍着。
直至少恭当面揭穿,后来沈夜静静一想,竟发现这些年来并无一事瞒得过欧阳少恭,他于是微微挑唇、露出一抹温软的浅笑,“有一日、有一个人,你眨一眨眼他便能知晓你所思所想,这般感觉、真是微妙。”
不想少恭竟颔首附议,“不错,当真微妙。”
“哦?何人如此能耐,令师父怀有同感?”
少恭眯起眼的模样显出几分明晃晃的危险,“今日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