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是那样强势而无情的男人,可以在妻子腹中怀着双胎、身边跟着三个亲生女儿的时候,就冷心冷肺的任由马家设计出那种计策,然后骤失妻儿,继而续娶,有了豪门世家马家的支持。
那样的人,谢若锦纵然是他的亲生女儿,却也不敢公然违抗他。
而几个姐妹的婚事……谢若锦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一旦改变其一,就会有其他诸事都跟着改变。譬如幼弟的出生,已然比原本的出生时间晚了三年。谢若锦……不能再多改变些甚么了。
她不敢,也不能。
正因如此,谢若锦才会频频写信,希望谢云屏能够回去云南,继续……谢云屏原本的人生。因为只有如此,她谢若锦才能有嫁到安阳王府的一日。那是谢云屏的悲剧,却也是她谢若锦不得不走的路。
可是,谢云屏根本不肯听她的,只一心觉得谢远的决定是对的,主意是对的,人是聪明的,凡事只愿意和谢远相商,根本不在乎她这个妹妹的想法。宁可夫妻两地分居,也不肯回去和安阳王世子培养感情,生儿育女。
为此,谢若锦心中本就有诸多惆怅,而此刻,谢远干脆又写了信来,竟想要独自脱逃,让她的幼弟做世子,做那个被马家人死死盯着的活靶子!谢若锦如何肯?如何舍得?
明明是谢远该死!凭什么谢远要逆天改变,让死的人变成她的幼弟?
谢若锦心中的愤怒不可抑制,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出。
江氏嗔怪了谢若锦一句,见谢若锦神色间还有些不对劲,皱眉又道:“若锦?若锦?你可是病了?若有事,阿娘为你请医者可好?前些时候,寒尽不是送来了三个女医者,说是那三人都是从前跟着家里人,学了十几年医的,后来遇人不淑,这才奔了庵堂去,又重拾医术,还拜了名师。现下寒尽特特送了她们来,就是为了阿娘、你还有你阿妹。你既身子不适,就不必让她们闲着。”
说罢,就拍手让外间的侍女进来,去请女医来。
尔后,江氏脸上笑意微露:“倒是我从前想岔了。我从前只觉得,寒尽只是庶女,随便养养,养大了嫁出去就是。就是你阿爹从前要将她许到吐蕃去,为娘也只觉得,那样做的话,能为你阿弟添一分脸面,也是值得的。可是现在看来……寒尽虽入了庵堂,可这些年里,年年收容孤独无依无靠的女子幼童,还教她们生存之法,或医术,或刺绣,或厨艺等等,让她们得以重出庵堂,在世间得以有一立足之法,且还会在背后为她们撑腰,夺回公道……这等大善之事,既为寒尽自己积了福,也为你两个阿弟攒下了好名声。寒尽,的确很好,不枉我当初养她一场。”
谢若锦的脸色却越来越发白。太多的事情,都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忍不住拽住了江氏的衣袖,半晌,嗫嚅道:“阿、阿娘,不可让小弟去做质子。”
江氏原本微微笑着的脸,这才变了变颜色。
良久,才道:“可是,不做质子,该如何做世子?可怜他阿兄为了他,宁可自己去战场拼杀,以命去挣取功勋。而将世子之爵让给他。这等好事,换了旁人家,又哪里能有?”
谢若锦还要再劝,就见江氏摆手道:“我知你在想些甚么。然而你小弟自出生就不受你阿爹喜爱,身子骨还差。现下他虽然才半岁大,我却是生过四个孩子的。知晓聪明的孩子与寻常孩子的不同。以你小弟现下的情形来看,远远比不得他阿兄聪明。至多,也就是比寻常孩子强上一些而已。只是,他脑袋虽强上一些,可身子骨却是不成……”江氏泣道,“他身子骨如此,又都要怪了我。既是我不好,我终归是要为他多考虑几分。现下既阿远愿意让爵,那,我虽不舍阿远去战场上拼杀,但你们三舅舅说的却是对的,以阿远的才干,自己便能拼出一个爵位来,既是如此,何不给阿远自己拼杀的机会,也让我能好生补偿你小弟一番?”
谢若锦此时才知晓,原来,江氏是被江白说服的。
江氏从前以为自己只能依赖谢远时,只恨不能将谢远困在身边,半步不肯离开,实施皆要亲自经手。可是现在,江氏突然发现,就连自己随手养大的庶女,她都能依靠一二,而娘家也已经被封了侯,兄弟也有一个活着回来了,自己膝下还又有了一个小儿子。就连名分之上,自己也稳稳的压了马氏一头,让马氏在自己面前只能行妾室礼……
如此种种之下,纵然仍旧不得夫君喜爱,江氏却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的固执的想要控制谢远——因为她开始知道,她能依靠的人,可以不只有谢远。
谢若锦神色复杂的离开。
她回到房中,被谢寒尽送来的女医诊治一番后,劝她心结解开,人便好,开了一副药,谢若锦神色恍惚的喝下后,便平躺在床上,忧心忡忡。
待到第二日,谢若锦终于回过神来,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更改,她该去求江氏,让她陪着去照顾幼弟才是。
结果……
江氏指着谢若锦就道:“你今年也有十九了,再跟着去照顾,你可如何还能嫁得出去?还是让你小妹去罢。你阿弟的老师远山先生,为其嫡孙孟十二郎亲自求娶了你小妹,那十二郎今年才十岁,若要成亲,至少也要五载光阴。更何况你阿弟写信来说,孟家儿郎素来成亲晚,大都要十七八岁才成亲。这样的话,你小妹就能在长安城中留上五六年,好生照拂你小弟。你的话……若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