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寒尽也没有立刻回来,而是留在安阳王藩地继续为谢云屏调理身体,打算再过上三个月,谢云屏身体好了,再往北地来。
同时,谢寒尽还说,她要成亲了。
江氏原本端着的茶盏险些滴落了水出来,闻言立刻就令那侍女把信拿来给她看,一通看下来,才知道原来一路陪着谢寒尽去谢云屏那里的那位游方郎中,的确是游方郎中,可他同时也是江南杏林世家的公子,只是这位公子今年恰好是而立之年,却还依旧不肯成亲。不但不肯成亲,甚至连家都不回,就每年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仆从,到处以寻常游方郎中的名义行医采药。偶然间路过了谢寒尽所住的庵堂,知晓了谢寒尽出家的这几年里所做的各种善事,更知晓了谢寒尽心思清明,知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救之女子,皆有去处,若无妥善安排,就会令其暂时留在庵堂照顾一些年老或年幼的女子……其心至善,其志亦在天涯,虽是女子,却也有离开庵堂后,便多带些人,四处游历为善的打算。
那位公子对谢寒尽自是颇有好感,也终于有了成亲的打算,这才一路跟随谢寒尽从京城去了谢云屏那里,并在谢云屏难产时,根据谢寒尽和几个女医的口述,救了谢云屏一命。
谢寒尽心中也猜测到了这位公子的心思,便直言相问。二人三问三答之后,俱觉彼此乃是自己最合心意之人,便打算成亲。
当然,那位公子姓白,在家中行七。这位白七郎是打算一面写信回家,一面去北地见一见敬王和敬王妃,诚心相求,待二位答应,便回家请父母为自己提亲。
江氏到底也是勋贵出身,闻言张了张嘴,半晌才叹道:“罢罢罢,二娘如此,也算是有个终身了。我到时,多为她备下些嫁妆便是。”
虽然那杏林世家出身的白七郎,根本配不上敬王的女儿。但是,谁让这个女儿曾经在山野乡村里住过七年时间?谁让这个女儿乃是胡姬所出?谁让这个女儿还曾经在京城的尼姑庵里,做了七年的尼姑?谁让如果让敬王来为她选婚事,定会像三娘那样,特意择那等最下等的亲事?
罢罢罢,既二娘愿意,大娘也特特在信里提及那个白七郎虽年纪的确大了些,家世上连寒门贵族都算不上,但家里名声却是极好,在江南一带颇有善名。且那白七郎还承诺道,若二娘嫁他,将来不必拘于四四方方的内宅,而是可以和他一起出门行医游历。虽不知此事是否能是真的,但是,至少,白七郎肯承诺,就定然是有些把握的说服家里的。
江氏看完,又让侍女把四娘和大郎的信也拿出来看。
待都看完后,既有些哭笑不得,又放下心来。
原来,二娘的亲事,四娘与大郎都知道的,且大郎还特特让人去江南查了白七郎,果然如同白七郎所言,家世清白,为人洒脱,为了不让家中父母为他定亲,几度逃家……虽然不羁了些,至少,他没有做那等为了父母娶了妻子,然后将妻子丢在家中再不管的荒唐事情。
四娘也在信中劝到,连谢秋然都见过那位白七郎,并言道喜欢,可见无论如何,白七郎其诚意是有的。
江氏看罢,只得摇头一笑,低头看一眼正玩闹着的谢七娘和谢八娘,眉心又是一紧。
她已经生了两个小郎君,因此这几年敬王不和她行房,她心下也无妨。只安排了那位潋姨娘住在主院一侧,待敬王偶然留下时,令其侍寝。那潋姨娘倒也争气,这几年里生下了两个孩子。虽说都是小娘子,但是,好歹这两个孩子都是养在主母身边,主母也让她跟着照看孩子,且还都是养活了的。潋姨娘心下对江氏自然只有感激。
只是,潋姨娘和她生的两个女儿再好,江氏也难免会担忧现下唯一在她身边的谢若锦。
毕竟,谢若锦现在已经“克”死了四个未婚夫,而且,岁数上也已经二十有一。容不得江氏不担忧她的亲事。
她心下正忧心着,就见谢若锦从外头娉娉袅袅的走了进来。
谢七娘已经懂事了,站起来跟谢若锦请安。
谢若锦一笑,对着江氏也请了安。
母女二人闲话了几句,江氏就打发人将七娘和八娘送去潋姨娘那里玩一会,自己和谢若锦说话。
谢若锦怔了一下,就沉默着留了下来。
江氏瞧她:“你莫非还要期望你阿爹能多看顾你么?你且看他给暮雪定下的亲事,再看他给你定下的亲事。他心底,怕是从不曾将咱们母子几个放在心底。你与其再等着你阿爹给你定一门好亲,倒不如让你几个姐妹和你阿弟为你寻摸个合适的人,然后,趁着圣人还在……”江氏顿了顿,才接着道,“否则,将来你的亲事,也只能由着你阿爹拿去换利益了。”
谢若锦僵了僵,扑进了江氏怀里,痛哭道:“阿娘,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她已经为自己选择了那条路,又如何能回头?如何肯回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