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敲敲李慷的门说道:“慷先生,恭先生来了。”
“让他进来吧。”
“是。”
白毛刚出去,李恭就出现在门口了。
“好久不见,二叔。”李慷笑着说。
“好久不见。”
李恭几天没见李慷,再见到时突然发现李慷的样子似乎完全变了,他几乎要被李慷的气势压得透不过气来。
“我能坐吗?”
“请便。”
李恭慢慢地坐下,说道:“慷,恭喜你,这么快就把公司建成了。”
李慷笑了笑:“借您吉言。”
“三太太很想你,但腿脚不便,没办法亲自来,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李慷往后一靠,说道:“不回去了,事情多,忙不开。您代我向三太太问声好,我改日再登门拜访。”
“登门拜访?”李恭觉得有些意外,“那是李家,是你的家,回家怎么能叫‘登门拜访’?”
“那里从前是我的家,但往后不是了。”这句话说得比李慷想象的轻松。
李恭抿抿嘴,说道:“我知道你在外面买了宅子,但也要回家啊,毕竟那里才是你的家啊,是你从小生活的地方。”
“家不是从小生活的地方,”李慷把身子往前探了探,“如果是,我应该把码头当成家。我不回去也不是因为有了新住处,家也不应该只是住的地方。”
李恭平静地问:“你觉得家是哪里?”
“有家人的地方,”李慷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玩笑的意味,“李家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三太太如果想我,可以来这里看我,或者去我那里住几天。”
李恭垂了垂眼,说道:“可你还是姓李,还是李家人,哪怕你不住在李宅。”
李慷笑了笑,说道:“‘李’只是一个姓,李宅不过是代表宅院主人姓李,我的宅子也可以叫李宅。”
“慷,我知道你长大了,也自己做出了些值得吹嘘的事,但得记得吃水不忘挖井人。李宅是李家的宅院,家是一个家族,不是只有一个姓氏,你代表不了一整个家族的。”
李慷听到这话,从心底里觉得不耐烦:“我当然代表不了家族,我只能代表我,我的姓氏也代表我。”
“姓李的人有很多,可李家只有一个,不管李家有什么不好的,那都是你的家。慷,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做事情要三思,后路都堵上了,会回不了头的。”
“那就不回了,”李慷听到李恭教训人的口气,拉了拉耳朵,打断了他,“李家那么大,少我一个不少。”
李恭低下头,把手交叠在拐杖上,转着手上的黄玉扳指,想了许久,低声说道:“你非要把李家搞得四分五裂才甘心吗?”
“李家早就已经四分五裂了,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您!”李慷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从李尚死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李恭闭上了眼,头低在拄着拐杖的手上方,如一座矗立多年的雕像。
李慷本以为李恭会继续义正言辞地给他讲,要顾全大局,要理解自己,这些话他已经听了无数回了,不管是做对还是做错,永远只有这两句,再加上若干“人生经验”,他早就已经腻味了。可李恭没有辩解,只是低下头,李慷不知道他是被自己戳中软肋还是在忏悔,再或者是在想什么教育的话,他只是突然有些心软。
“是我,把李家搞成这样的……是我,把你们搞成这样的……”李恭抬起脸,苍白憔悴的脸上满是悔恨和无奈。
李慷早就准备好的一大堆对峙的话,在李恭抬头的顷刻间,全部化为了一记闷棍,敲在李慷心上。
“可是,慷,李家只能有一个,”李恭睁开眼,又恢复了大先生的威严,“我还是李家的大先生,就必须为李家保留颜面。”
李慷微微蹙起的眉,在听到李恭的话时,倏地展开了,也变回盛气凌人的样子,他点点头,不屑地笑了一声,说道:“您既然这么执着,那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您想怎么做,尽管做,我奉陪。”
“我想怎么做?我不想做什么,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快点回家。”
李慷把身子往前欠了欠,目光如炬地说道:“二叔,我没有执迷不悟,这些都是我自己选的。您既然可以承认李楠是自己选的自立门户,也应该承认我的选择。”
李恭心里一震,李慷比他想象得还坚定,还可能比他想象得更疯狂。
“你……当真要和李家势不两立?”
“还是不要说李家了吧,到最后谁是还不一定呢,没准我不回头就走出路了呢?”李慷猛地往后一靠,仿佛是这句话的力量太重,被自己推进了椅子里。
李恭的火已经在往上顶了,手抓得更紧,说道:“慷,你不要后悔!”
“二叔,这话应该我说。”李慷站了起来,手扶在桌上,眼睛不眨地盯着李恭,“看看谁能当这个唯一的李家。”
李恭的指甲已经抓得泛了白,手心也渗出了汗,压低声音说道:“你是想让整个上海的人都来看李家的笑话吗?”
“看哪个李家的笑话?”李慷的手心也出了汗,不动声色地把手藏到背后。
半晌,李恭叹了口气,闭上眼,松开了手,低声说道:“但愿,你父亲不要怪罪我。”
“如果我先见了他老人家,会替您解释的。”
李恭艰难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房间。
第31章
第二天,沪报上登了一则报道:“生庆公司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