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昭却不敢乐观,“化外七城六郡,平日里虽然各自为政,却断不会坐视我军围剿天孤。此事尚需圣上决断,若能联合隆泰、大周一道出兵……”
胡岩风一声嗤笑,打断夏元昭沉吟,“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切莫做这引狼入室之举。”
永昌泰半国境与化外之域接壤,故而连年征战不休。那泰隆国、大周朝却远在永昌外,唯有大周同化外之域有少许接壤,平素里对人魔交战只做袖手旁观。那大周野心勃勃,更有吞并永昌的野心。胡岩风自是对夏元昭所谓借兵之举嗤之以鼻。
夏元昭默然半晌,又叹息道:“若不斩草除根,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
胡岩风一哂,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沉声道:“元昭,你上有八位兄长,个个年富力强,下有满朝文臣武将,人人身经百战。陛下为何偏生派你掌管长宁?”
夏元昭不由一窒,手指紧紧攥住白瓷酒杯,低头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本就是我夏王室分内之职……”
胡岩风握住酒壶,自行斟了杯酒,又为夏元昭添满,方才不紧不慢道:“传闻陛下本属意三殿下,却因贵妃娘娘哭了彻夜,下旨时三殿下便换成了九殿下。倒连累我舍了京城温红软玉,来这等苦寒之地陪你……”
夏元昭脸色微沉,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顿,怒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身为永昌将领,为陛下分忧原是分内之事,你——你——”
这青年便是气急也说不出伤人话语,只得一味沉默。
胡岩风方才抬手,在他后背轻轻抚了几下,低声道:“莫要……生气,我与你总角之交,总不能眼睁睁看你送死。”
夏元昭只敛目沉声,二人便不再言语,只看台下擂台比试如火如荼,喧嚣震天。
决赛已毕,琼英士兵亦留在营中,计划翌日清晨出发。夏元昭颁下赏赐,又命伙夫营为全军加餐。
入夜后展长生又随展龙进入净室修炼,他虽谨记昨日承诺,事到临头,却难免生了怯意。
被展龙压在身下时,便不由自主推他肩头,期期艾艾道:“不如、不如还是用那,真道茎……”
展龙不满皱眉,却仍是道:“伪脉久存,与血肉同化,他日便是寻到九转仙法,你也修习不了。便当真是仙途断绝,若想修仙,只能等转世重生了。”
展长生不知他这番言语是真是假,却只能信他。不过是修行手段,他干脆咬牙扭头,任展龙行事。
神泉清凉,自贴合处灌入奇经八脉,犹若细雨淋在火焰上,其数量远非亲吻时一点杯水车薪可比。赤红血孽犹如断罪业火,烧得久了,险些将展龙真身毁坏,如今终是有了缓解。业火一消,灵力便恢复,展龙灵压刹那间充斥净室,竟将坚固四壁震得龟裂出巨大裂痕。随即才缓缓收拢,不留半点痕迹。
他将展长生搂紧怀中,虽早知神泉奇效,如今当真尝试,却仍是远远出乎他意料。
展长生痛极昏迷,不知多久方才悠悠醒转,听见展龙在他耳边提醒道:“我渡了一丝灵力给你,寄存在肉身中,虽时有散佚,却也能留存七八日。如此便能用一些小法术。”
展长生闻言,突然精神振作,连伤口疼痛也减轻许多。
☆、第十三章 仙术
展长生忙正衣冠,忍着痛楚站起身来。
展龙为他整理交领,重系一次腰带,理直衣角。又后退两步仔细端详,再上前来,手臂一抬,将他虚虚圈在怀中。
热气拂面,展长生只觉鼻尖同他胸膛微微一触,便恍惚忆起他适才粗喘动作,狂暴如野兽一般,令人苦不堪言。不禁心头一阵慌乱,才欲出声阻止,却觉头顶一松,顿时发丝自肩头披散而下。
展龙重新为他拢发,以手代梳,将他一头长发梳理顺滑。
再仔细收拢、挽紧。
展长生微微敛目,气息和缓,便恍惚忆起前世一句诗词来。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微热手指自头皮轻轻滑过,展长生只觉自己两世为人,竟从未经历过如此平静祥和时刻。
展龙将那少年发丝尽数收拢,方才自怀中取出一枚乌黑木发簪,插入发髻中固定。
那发簪正是他在灵器库房中取得的斩龙枪碎片。
展龙又后退几步,仔细打量他片刻,方才颔首道:“事急从权,想来师尊不会怪罪。”
他抬手在满是裂缝的墙上几次空画,那墙上便浮现出一个隐约的人影来。不同于修道者道骨仙风,那人影杏黄道袍半褪,精赤半边上身,肌肉虬结,犹若铁塔一般魁梧,相貌威武,双目神光内蕴,不过一幅虚影也叫人不敢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