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相贞低头一瞧,这才觉出自己腰间异常轻松。而安如山当即扯下自己的皮带递给了他,又对着刚爬起身的元满一伸手:“把你的给我!”
元满立刻解了自己的皮带奉给师长。霍相贞扭头问他:“你怎么办?”
元满双手提了裤子,因为难得和大帅交谈,所以慌乱得语无伦次,声如洪钟的答道:“报告大帅,卑职没事,卑职那个……腰粗!”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全都笑了。霍相贞一手也提着裤子,另一只手握着安如山的皮带,在元满腰上抽了一下:“这他娘的还叫粗?这要是粗,我和老安全成水缸了。你下去吧,找条皮带系上再回来。”
元满面红耳赤,抓着裤腰一路小跑而走。而霍相贞和安如山则是把皮带往身边小兵手里一扔,由着小兵给自己扎紧了裤子。
元满去得快回得也快,一眨眼的工夫,他又跑回了打靶场。霍相贞看他憨头憨脑的挺可笑,便又问道:“找到皮带了?”
元满打了个立正:“报告大帅,卑职没找到皮带!”随即他一撩军装下摆:“但是卑职找到了一根麻绳!”
话音落下,听众们又笑了。霍相贞摇着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安如山:“你从哪儿招来这么个活宝?”
安如山快走两步跟上了他:“大帅,他平时没这么丢人现眼,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在大帅面前,太过紧张的缘故。”
霍相贞回头去看元满:“紧张什么?看我可怕?”
元满亦步亦趋的跟在后方,听了问话,连忙摇头:“不不不,大帅和蔼可亲,毫不可怕。”
霍相贞似笑非笑,知道自己真是把个小副官给吓着了。
在大营里盘桓了大半天,霍相贞了却了心事,预备下午打道回城。连毅像个老郎中似的,通过霍相贞的言谈举止进行望闻问切,末了诊断霍相贞此行应该不会翻出大浪,便也放心大胆的回了家。
霍相贞到了安如山的新居,又见了他花千金娶来的新姨太太。新姨太太的确是品貌出众,而且没有辜负安如山的吹嘘,当真亲手烧了一桌子好菜。等到安如山陪着霍相贞酒足饭饱了,她也果然莺声呖呖的唱了一段大鼓书。
安如山察言观色,见霍相贞被自己招待得挺高兴,便大着胆子提出请求:“大帅,我有个不情之请。”
霍相贞端着一杯白兰地,微醺着望向了他:“说。”
安如山笑道:“大帅能不能给我留幅墨宝?我到时候给它镶个玻璃框子挂起来,也让家里光彩光彩。”
霍相贞喝酒喝舒服了,非常的好说话,一求便应。安如山立刻把他引入厢房,将笔墨纸砚全预备在了案子上。霍相贞乘着酒兴,一手持杯一手抄笔。蘸饱了浓墨望向窗外,他脑子里一时没了好词,正是踌躇之时,忽见元满探头探脑的进了院子,便不假思索的垂下眼帘,龙飞凤舞的写了“圆满如一”四个大字。
他看元满之时,安如山也跟着他一起看了;如今再瞧纸上大字,安如山若有所思,口中则是夸奖感激得热闹。霍相贞把笔向旁一掷,手扶着案边晃了一下,是酒意已经有了七八分。安如山连忙扶住了他,又扯着嗓子吼道:“元满!进屋帮忙!”
25、玩伴
霍相贞白天在打靶场,和个名叫元满的小副官合作玩了一阵子重机枪。玩过了枪,霍相贞又主动和小副官扯了好几句淡。晚饭后霍相贞给安如山写了幅字,字里带着元满的名字。写完字后霍相贞喝醉了,又是元满伺候他进了卧室睡觉。
元满进了卧室不久,霍相贞这一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被人通过长途电话,尽数报告给了远在北京的马从戎。马从戎静静听着,没有多问。及至挂断了电话,他默然无语的坐在房内,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完了。”他想:“打替工的来了。”
他心里一阵一阵的拧绞着疼,疼得让他恨不能剖开胸膛攥碎了它。拧开一瓶洋酒仰头灌了几口,心疼稍微减了,血管里却又起了火。独自出门坐到了正房前的石头台阶上,他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拄着地上的长脖子洋酒瓶。迎着夜风吐出一口酒气,他仰起头看星星。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他想自己既是牛郎也是织女。机关算尽太聪明,算来算去,却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他不知道在霍相贞的心中,自己到底占了个什么位置。要说霍相贞无情,那他不必把自己一直抬举成公署里的秘书长;要说霍相贞有情,可情又在哪里?他舍生忘死的让霍相贞干了好几年,霍相贞连句好听的私话都没对他说过!
可不是舍生忘死?每回从霍相贞的床上下来,他都像是死了一回。其实死了也好,活活让他干死了,至少可以吓他一跳,至少可以告诉他,自己本来也是个有血有肉有热气的活人!
马从戎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喝得红了脸也红了眼。白摩尼固然可恨,但是人家是白灵机的弟弟,有招人恨的资本;那个元满又是什么东西?霍相贞从来不和下边人扯淡,今天怎么就扯上了?是怪罪了自己,还是厌烦了自己?
抬手遮了眼睛,马从戎缓缓的垂下了头。太难受了,太难受了。霍相贞几年如一日的只睡他一个人,几年如一日的用手臂勒出他一身的青青紫紫,他还以为霍相贞是真爱上了他。躲在手掌下面狠狠的闭了眼睛,他挤出了眼角一滴泪。忽然颤抖着吸了一口长气,他放下手面向了前方。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