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是从昏迷中给痛醒的。他本是昏昏沉沉神没有意识,但那药酒蛰得伤处阵阵针扎样的痛,又是痛醒过来,下意识的就要瑟缩闪躲。
“沐言,忍着些。伤成这样不能不上药……”文澄温言道,动作更是放得轻柔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艰难的给沐言涂完了药。折腾了许久如今已至午后,沐言依旧是那样沉沉昏睡着。只是因那伤发热起来,浑身上下都已是滚烫,神志也是迷迷糊糊的不清醒。
此时,已是夜里三更。岚凌殿内,亦岚只身一人静默的立在寝殿窗前,不曾点灯。望着窗外星夜苍茫,内心亦是一片忐忑。沐言受了那样重的伤,不知现在究竟如何了。
今日早晨故意安排了安公公在厨房遗落那张沾了砒霜的纸,也早料到了沐言会是这样的反应,才能有个借口让他名正言顺的出宫去。尽管知道宫中的廷杖是有多不容易捱过,二十下就皮开肉绽,五十下就足矣将人杖毙,却也不得不顺了那侍卫,狠心下令杖责他。否则又怎能护得沐言以后在宫外的安稳周全?
亦岚复又在黑暗中静默立了片刻。最终,心疼与担忧还是高过了理智,终于决定去看一看沐言。
这时,一个黑影飞快从对面的屋檐上闪过,向坤和宫(皇后寝殿)移去,那人身手十分敏捷,快到人用几乎无法看清,所以两旁守夜的侍卫都未发觉这人。
不过,亦岚还是可以感觉到那人身后带起的微乎其微的风声,但他神情依旧平静如水,未多讶异。那屋檐上飞过的人,正是现在自己的贴身侍卫。正如预料的一样,那人果然是皇后安插来监视他的眼线。两个月前,亦岚就发觉那侍卫每隔一天就会在夜里三更时分去皇后那里禀告情况。想到此处,亦岚不禁轻轻一笑,这皇后果然是沉不住气,才刚刚收买了几天的人居然也敢这样派来任用了。
亦岚依旧沉静的站在窗前,并没有去追那人,只是约摸着他大概已经走远,才一下飞出窗外,动作迅速,身轻如影。脚尖只轻轻几下点地,便到了文澄的住处。亦岚知道沐言这段时间住在这里,于是轻轻推门进去,发出“吱呀——”的一声门响。
“谁?”文澄还在一旁反复换着沐言额头上的冰帕子,听到有人进来,立刻警觉。他回过头来,看到是亦岚,却也并不跪下请安,只是继续忙手中的事情,对他冷道:“你来做什么?”
亦岚也不顾文澄的不敬,低声道:“我只是来看看他。”
“你既然讨厌他,现在又何必再来看他?他到底哪里做错了,至于你一通板子打去了他半条命?”文澄抬起头来冷眼望着亦岚的眼眸,也不顾什么主仆尊卑了,颇有逐客的意味。
亦岚闭目轻轻道:“他并没做错什么,只是我也有苦衷。让我看看他吧,只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文澄有些微怔,听亦岚这话并不像是借口谎话,也无法忽略掉他眼中的心疼和忧虑。于是丢下帕子,一言不发直直从大门走了出去。
此刻,屋里只剩下亦岚和沐言两个人。沐言俯在床上,还依然昏睡着。银白色的月光洒在那张消瘦惨白的脸上,恍若透明。亦岚指尖刚一触碰上他面颊,便感觉到他皮肤上滚烫的温度。亦岚心里顿时一惊,慌忙缩回手,暗叹他竟是伤的这样严重。
沐言这时身子微微一颤,眼睛还未睁开,却是轻轻道:“亦岚?……”
亦岚惊得一怔,他……怎么知道自己来了?遭受过那样的毒打,居然还敢这样叫他吗……?亦岚于是轻轻道:“是我,过来看你一眼。”
沐言却是未加应答,仍是紧闭着双眼。亦岚这才知道原来他神智尚未清明。他为沐言换好一张冷帕子放在他额头上,又站起身来最后望了一眼趴在床上被淡淡月光笼罩着的那人,而后才走出屋子,来到院内。
“看完了就走吧。”坐在石凳上的文澄对亦岚淡淡道。
“明天,你和沐言就出宫去吧,宫门口自会有马车送你们。以后,还是不要再回来了……”
见文澄没有多言,亦岚又拿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轻轻放在石桌上,“以后,请好好照顾沐言,多谢了。”
文澄听罢点了点头。亦岚这才放心下来,一个飞身飞向屋顶。不过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次日,沐言直到上午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头脑依然混沌。睁开眼,却发现文澄并不在。只有桌上放着早膳和一张字条,还有一小瓶金疮药。沐言心下突得一跳,一眼就认得出来那是亦岚那里才有的。
沐言艰难地走过去拿起字条。那字条上清秀的字迹写着:“沐言,今日午后离宫,记得用早膳。文澄。”
沐言放下字条,心中顿时泛起丝丝酸楚,亦岚要赶他走,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昨日亦岚那句“打完之后还是要赶他出宫”的话他是听到了的,只是没想到竟会这样匆忙。放下字条看了看满桌的饭菜,却发现并没有一点食欲。于是轻叹一声后去收拾离宫的行李。
“身上还有伤怎么就收拾上东西了?”文澄这时刚刚回来,手中端了一碗刚煎好的药。一见满桌饭菜沐言丝毫未动,皱眉道:“怎么?连早饭也没吃吗?”
沐言犹豫道:“不碍事的,我还不饿。对了,昨晚有人来过吗?……”
文澄听了先是一愣,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淡淡道:“昨晚五皇子来过。”
沐言低头试探一问:“他…都说了什么?”
文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