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回你自己房间里去。”冷不丁地甩上了门,商白芙将身后那个一直念叨着“师姐师姐”的跟屁虫长孙元化关到了门外,听到门口传来了“哎哟”的一声惨叫,暗想大概是被甩上的门撞到了他的鼻子,商白芙却是连秀眉都没有皱一下。
“那师姐你早些休息,有事叫我啊。”顿了半晌,长孙元化忽然道,远离门口的脚步声也接踵而至。
背倚靠着门,商白芙看着案几上摇摇晃晃的烛台,颤了颤睫毛,眸光微闪,但又很快归于寂静。
百花谷的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商白芙想起了她在甲板上碰见的那个恋慕她师兄蒲飞白的百花谷女弟子童若柳,和站在童若柳的身旁,与她以师兄妹相称呼的灰袍男子,凝眸深思。
百花谷以炼丹术闻名于世,若要提起丹药的话,掐指一算,商白芙恍然间想起,近日就是黄泉道上的石蒜花盛放的日子。
诚然寻常的石蒜花,阴暗潮湿如墓穴等地,都能够寻到,黄泉道上的石蒜花,虽然灵气更足,但也并非不可一见的稀世珍品,商白芙料想百花谷的人冒死前往黄泉道定不是为这寻常之物,除非……
思绪微顿,商白芙勾起了唇:“是为了石蒜花王么。”
那才是传闻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百年生根,千年发芽,万年开花,开花时紫霞遮天,万花朝服,云芷蓉用云行纸记下来的凤城佟家那拙劣的窥仙之术,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只是这世上虽然修士千千万万,但据她所知,能算出石蒜花王生根之地的修士,不会超过十人,更何况石蒜花王的花期极短,短短数十息就花落归根,生长之地,也极其险峻,商白芙想,那童若柳既是敢来,必是有所凭依。
童若柳的师傅是百花谷的谷主钦慕玉,再想起上次蒲飞白师兄所述,师尊衍之真人与钦慕玉有几分交情,数百年前又在秘境中中过剧毒,至今未能痊愈,虽然是没多少根据的想法,商白芙还是忍不住多往这方面多想了。
身上的尸衣遮去了商白芙身上的人气,也将她身为修士的清冷真气一并掩藏了起来,但倘若她运气修炼的话,还是很容易被那些在其他船舱里游荡的亡灵和船客发现,商白芙从腰间拿出了浅黄色的符纸,身边没有朱砂,也不需要朱砂,咬破食指,血如珠子般浸了出来,滴到了符箓上,商白芙飞快的写下了新的符纸,拂袖间,浅黄色的符纸已经自动飞到了紧闭的门口贴上。
如果羽化门里擅长符箓之道的睿行真人在这里,一定认得出来,商白芙刚才画得那张符箓上的文字扭曲怪异,那是魔修才会用的符箓,虽然都是用来作为结界的符箓,但名门正道的符箓,通常是排斥外来者,而魔修用的符箓,则是击伤外物。
而商白芙画的那张,比起寻常的魔修符箓外,又稍有不同,她画的那张,只针对亡灵。
做好了这些后,商白芙将尸衣脱下,扔到了凳子上,再脱去长靴后,就和衣而睡。
船在奈河上平稳的行驶着,微微摇晃着,找了找手,商白芙熄灭了蜡烛后,很快就睡着了,这一睡,竟是让素来少梦的商白芙,难得一见的入了梦。
她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久到她都快忘记的细节,却在梦里一一复现。
那时她还不叫商白芙,她有另一个名字——邶青槐。
“古道青槐倚夕阳,浮屠突兀插支旁。”这是她名字的由来,要说有什么意义其实也没有,纯属她的母后翻书时,刚好翻到了那一页,就随随便便的给她取了这个名字而已。
邶青槐对此并不意外,她的父皇早故,母后对她素来冷漠。
而她有没有名字,其实也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这世上,除了母后外,没人敢直呼她的性命,母后不会喊,连她的面也很少见,而宫殿里的其他人,小的时候叫她“帝姬”,长大了,又都“邶大人”“邶大人”地唤她,名字对她来说,细想也的确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她的名字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的姓氏,她姓“邶”,是魔神邶临的女儿,是这座宫殿命中注定的主人,这就够了。
从小到大,她想要的,他人会为她亲手奉上,她不想要的,仅仅是微微蹙眉,就又成百上千的人在宫殿前跪倒一片,请罪连连。
宝刀铁骑,符箓丹药,金银珠宝,她什么都不缺,但有时候又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
直到那一天,她忽然间就多了一个名字,那时她已经有金丹期的修为,即使在同龄人中,她也属佼佼者,也是在那一天,她才恍然间想起自己没有名字的这个事情。
通往母后厢房的路,有一百二十五个台阶。
一阶又一阶,在踏上白玉石阶的时候,她在心里掰着手指默算,这才发现数百年的冗长时光里,她和那个人的见面,竟是屈指可数。
明明那个人是怀胎十月,含辛茹苦地生下了她的母后。
她亲手推开了宫殿的房门,母后不喜奢华,也不喜欢有人伺候在身边,推开厚重的青铜门后,一时间,她只听得风呼啸着从敞开的窗户肆无忌惮地涌入室内,呼呼作响,空旷得让人心惊。
宫殿里很黑,她抬手间,灯盏就一只只的亮了起来,提起裙摆,她走了进去,每个宫殿的布局都相当,母后的宫殿和她的寝宫格局完全相同,但踏入了宫殿后,她却只是杵在那里,看着光影晕染,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