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去庙会并非之前便有计划,而是临时起意,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第二,他们要在人山人海里寻找一个不过身高至大人腰际的小孩,这更加困难。第三,他们还派人守在了城门,许城能调开守城之人的不多,却也不少。第四,他们至少有十二个人,我猜应该是有十五至二十人。若只为了抓我一个七岁小孩,未免兴师动众。第五……”
第五,救他的那个大叔,也绝非平凡人。
杨修抚了抚宽袖,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他的眼神本来太过冷傲与凌厉,此刻看起来却是浮了些微的朦胧:“是以你的结论又是什么?”
“综上所述,我猜想欲抓我的人定是计划已久。第一点,我首先排除母亲与二哥,因为他们并没有抓我的理由。第二点,而那方人之所以在庙会上动手,应是为了让一切看起来好像一场单纯的绑架,比如我是被人伢拐卖。至于能否精确抓到我,显然是我身上有标志性东西——比如是什么人,能将他们引来。”
曹植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再联系到今早发现昨日陪我出行的小厮不见了,答案呼之欲出。”
“第三点暂且不论,第四点,我猜想之所以这么多人,是因为我差点就能邀请大哥二哥一起去。”
“若真是如此,那么对方的目的不是要杀我,而是要将父亲懂事的儿子,一并带走。”
“他们还对付不了父亲,便从他的家眷开始。但我府守卫森严,他们只能选择在庙会动手。一旦失败,人海茫茫无迹可寻。”
而一旦成功,曹营从后院乱至前堂,轻则打击了父亲,重则可以此要挟,致军心不稳。无论是袁绍、公孙瓒,袁术……甚至孙策,都有可能。
“所以,这非但不是一场漏洞百出的刺杀,更是一次粗中有细,一计不成即可撤退的绑架案。”
曹植说完后,静思片刻,依然想不到究竟是什么人干的。他抬头看杨修,想听听杨修看法,却见杨修定定凝视着自己,神色莫测。曹植便道:“先生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变了。”从前曹植是个极具灵气且勤奋好学的孩子,但彼时曹植只沉浸于书中华美辞采,对阴谋诡计全无兴趣。
但如今……
呵,真是有趣啊。
曹植心跳却是骤然一滞。
杨修这么说,也许是单纯的感叹。却也在提醒着他,自己这些说法,已超过了寻常七岁孩童。
他飞快敛下震色,换上先前的恭敬。
杨修敛眸掩去心中所思,只笑了笑:“你离答案已经很近,但是越近,你就越看不清。”
曹植敛容,起身行了个礼:“请先生指教。”
杨修唇角笑容愈甚。他一手支着下颚,整个人看起来慵懒且漫不经心:“你猜?”
曹植触不及防下听闻如此答案,忍不住脱口而出两字:“……尼玛……”
杨修不明所以眯眼:“你这是……在骂为师?”
“……学生怎么会咒骂老师呢?您一定听错了……”
“呵呵。”
“……”
☆、如此挨打
时近年关,曹植兄弟三人又写了家书命人送了出去。事实上他们每月都会写封家书给父亲,只是曹操从来不回罢了。
曹丕与曹彰还是有些遗憾的,曹植却无任何感觉。他刚醒来之际对父亲尚无印象,如今知晓也不过是从母亲、兄长、杨修只言片语推测而已。加之他本非情感丰富又敏感之人,自然不甚在意。
年前十日卞氏放了夫子们的假,令他们能回家过年。事实上夫子们的家人很多都随曹操到了许县,平素休沐皆可归家,卞氏这么做也不过是个惯例罢了。
三兄弟备了些礼,恭恭敬敬亲自送到夫子家中。
曹植到杨修家中时,杨修正与其父杨彪下棋。听闻他来了,只命人将他请到书房中,上了杯热茶便不再管他了。
曹植安静看着两人厮杀,举杯啜饮并无不满。
直至一个时辰后,杨修以三子落败,杨彪才转头对曹植淡道:“今日老夫与德祖(杨修的字)多有怠慢,还望四公子海涵。”
曹植闻言笑了笑,恭敬道:“无碍。”
杨彪见他神色果真无碍,和蔼了些许。他再问了曹植些话,多是学业上的,又指点了几句,才起身离开。
杨彪是个甚有气节的人。董卓把持朝政时候,欲迁都长安,百官无敢异议者,唯其力争,后免官。后献帝降于曹操,百官无敢抗,唯其面色不虞。
不管父亲是否厌恶此人一派,毕竟是自己老师的父亲,曹植依然对他十分尊敬。
除了杨家,曹植还多备了一份礼。
他曾与曹丕、杨修商量过,三人皆觉庙会那一日偶然救他一命的人并非寻常之人。曹丕请他的剑术老师史阿探查过,发现那人果真是深藏不漏,甚至连史阿都不敌而退。其后卞氏命人彻查其身份,才允了曹植。
大叔名王奇,师从不详。他曾是洛阳颇有威望的武者,任于在董卓营中。只是他为人粗放不羁,因此得罪过许多文人,一直不能得志。后来董卓大败,他的夫人于战乱中被吕布大军所杀,其子夭折,便心灰意冷整日借酒浇愁。
曹冲第一次去他家时,那位大叔正抱着酒葫芦呼呼大睡。待他醒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他醒来的第一件事也不是去看小孩,而是打开放在桌上的酒,又喝的醉醺醺的。
仆从多有不悦,曹植却挥手制止。他无奈将礼物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