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回头是岸啊!”
说话的,是郑元郎。
而阿四沉默着,在结实的胳膊和肘弯处运起了暗劲,再次将弓弦拉开如满月,中指和食指一松,羽箭便闪电般的射出,直接贯穿了大蛇的七寸,而后余力未尽,呼啸着嗡鸣而过,险些将其直接切成了两截。
“你们……那,其他人……”
大蛇刚刚断了气,阿婴那对诡异的竖瞳便恢复了正常,美貌如初,看着便不那么骇人了,还颇有几分赏心悦目的味道。
对于他们这突如其来的现身,她本是十分的惊讶,下意识就要质问几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既然外头的人能大摇大摆的进来了,那里头的人……定然是都出不去了。
“我说你啊,既然想搞出点儿大事来,就该找个像样的人在一边帮着护法,而不是和这条蛇大眼瞪小眼的玩儿。”
郑元郎瞧着这一幕,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转向身后,“十一郎,还不去把你的二叔拎起来?”
“用不着你提醒。”
凌准将裹着他的外袍,浑身湿透了的吴娘子安放在向阳的位置上,免得她在昏迷的状况下受了寒,落下病根,接着就站起身来,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凌审行。
“站住!”
黑裙女子带着急切的神情,从林子里转出,将装着蛊虫的竹筒打开,扔在了他前行的必经之路上。
“啧啧……”
郑元郎连连摇头,不住的感叹着。
而凌准面不改色的掏出了一个纸筒,隔着老远就将火捻子上的引线拉出、点燃,扔在了竹筒的附近。
一声巨响过后,竹筒炸成了一堆碎屑,蛊虫碎成了一堆肉沫。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雄黄味,还有别的一些气味。
“呸呸呸!”
几缕肉沫飞溅着,正好不偏不倚的掉在了凌审行的脸上,腥臭扑鼻,惹得他直喊恶心。
“这个,是……”
阿婴的神情有些迷惘,有些错愕。
周三郎的手稿,其实早就被周伯抄了好几份,当成宝贝送回了南诏。
可她看不大明白上面那些写写画画、线条凌乱的图样,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想表达出什么样的意思。
其他人,也是如此。
于是手稿便落了灰,蒙了尘。
所有的人,仍是只盯着他手头里那些赚钱的营生瞧,忽略了他曾经造出过能把屋顶都轰穿的厉害物事。
“你再来晚一步,老子就被烤熟了!”
凌审行一面被自家的侄子如扛大米一样扛在了肩上,一面虎着脸,止不住的埋怨道。
虽然阿婴一时半会儿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思,但却很不体贴、很不人道的把他搁在了离火堆极近的地点,直烤得他满身是汗,胡子和鬓发都有了烧焦的趋势。
“得了吧!”
凌准听得这席话,不禁一脸愧疚,而郑元郎却不买账,毫不留情的拆了台,“你先前分明是故意不肯跟他走,选择一个人大义凛然的留下了,想来是要做一个孤胆英雄的。而有了这样的想法,就要做好大无畏的牺牲的觉悟,千万别拈轻怕重,摆出娇滴滴的女儿家做派呀!”
“你说谁呢?”
凌审行好歹是一个老江湖了,尽管老脸是隐隐发烫的,但神色依然不变,耍赖道:“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说你呢。”
郑元郎摆了摆手,不再和他较劲,而是迅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阿婴,正色道:“小娘子,我有一些话,想单独和你谈谈。”
“大胆!贱民!居然敢对巫女这般无礼!”
黑裙女子立刻护在了阿婴的身前,挡住了他肆无忌惮的视线。
“让开。”
阿婴却将她拨开,摇头道:“眼下,我们还有说不的底气么?”
潜伏在山间的那些人,都已经和自己失去了联系。
留在身边的,除了黑裙女子,便只余下几个在蛊术上勉强算是有点儿造诣,身手却略显差劲的小姑娘。
如果是在南诏,她们仍可以趾高气扬的行事,肆意欺负着地位卑贱的男子。
而男子们,是不敢反抗的。
但一到中原,她们便什么都不是了。
在中原游历的这些日子,阿婴已看得很明白——这里的人,都是疯子。
他们连最起码的坚定的信仰都没有,遇着佛堂施粥和唱大戏,就一窝蜂的信佛;遇着道家喷火和舞刀弄剑,就一窝蜂的信道。若遇着什么冲突了,他们绝不会看在神灵的面子上就对她恭谨有加,只会把他们的尊严和血性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动辄和她玩命。
而现在,他们捣腾出了这样的利器,就更有了和她玩命的底气。
换做是别的部族的巫女,此刻一定会为了满天的神灵,也为了心中的信仰,无比虔诚的奉上年轻的热血,和他们拼个玉石俱焚。
可惜,她不会。
在经过那一晚惨无人道的摧折后,她便不愿意为那装死充楞的神灵们牺牲了。
她开始更多的为自己打算,凡事都争取能为自己留一线。
棚子里。
“你是个聪明的。”
郑元郎觑着她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长吁一口气,无视了黑裙女子恨恨的目光,大喇喇的在阿婴对面坐下,然后伸手在背上横过,将沉甸甸的包袱解下,放在了桌案上。
“所以,这些你应该都用得上。”
包袱的系带松开了。
里头装着的,是崔异早早的就选好了,特意从里带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