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药放在矮几上,鹤书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探头便见谢淇奥闭着眼,斜靠在软枕上,应当是睡着了。
他这几天过得并不怎么好。并非自己有意折腾,而是不可避免的身体反应。除了腰酸背痛,谢淇奥呕吐的反应愈发严重,以往还能喝一口汤,现在看到鹤书端来的吃食便要反胃。也亏得他人本就不胖,如此下来,倒也不见瘦。
食不下咽也就罢,谢淇奥过去吃的少,日日喝药更是足够饱了。虽然恼火于自己的反应是因为肚子里的东西,但只要鹤书不端东西上来,谢淇奥即能够忍受。
最让他精神不振的,是深晚的夜夜惊梦,不得安眠。
也不算的上噩梦,甚至不能被称作是梦——像是碎片,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打碎了,一片片倒映着谢淇奥过去的日子,也不甚清晰,但是看得他冷汗直流。于是淇奥一睁开眼睛,便是黑漆漆的屋顶,偶尔会有月光从地锦枝条的缝隙中漏出,淡淡的并不扰人。
可他就是睡不着了。
这件事鹤书并不清楚,否则不知道又得急成什么模样。
自上次事情后,小侍女总是不自觉要避开谢淇奥,哪怕在自己面前说话、做事,神情也是躲躲闪闪。她多半是怕了,谢淇奥如此想时,一时间觉得既有些微微惆怅,复又释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与这个小侍女有多好的关系,一来是怕麻烦,二来自己命总不长,何必白拉着一个人伤心里只有两个人,整天面对面相处,谢淇奥又不端架子,互相不熟也不行。
如今她离自己远些,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自己和沈从照如何,总不至于牵扯到鹤书。再想得远点,自己就是死了,她也好受些。
夜晚无法安眠,谢淇奥只能在天稍微亮时眯一小会儿。白天他虽然无事,但躺在榻上总是无法睡着。以往不易听到的声音,在他闭上眼睛后,就会古怪地被放大,让人不得安宁。
谢淇奥在鹤书上楼时便听到了动静。他把头稍稍往内偏去,假装自己睡着了。耳边是鹤书将托盘放在矮几上的声音,隔离片刻传来的却不是她离开的脚步,而是一小声叹气。
谢淇奥眉头不自觉拧动。他看不见鹤书的动作,却隐约感觉到她的视线停在自己的脸上。好在鹤书并没有在阁楼逗留太久,很快就下楼去了。
又过了片刻,谢淇奥才缓缓睁开眼睛。
药还热着,还可见蒙蒙的白色雾气。不过直到它完全散尽,谢淇奥也没碰过碗。
长春宫中,皇后王氏正闭着眼倚在美人榻上,一旁的宫女打着扇子,整个宫殿都显出午后的昏沉。
夏日炎热,窗外是响一阵、歇一阵的蝉鸣,软纱上倒影着竹子倩影,阻隔住了刺目的阳光。走廊下,鸟笼中的鹦鹉鸟也蔫头蔫脑地蹲在架上,失了往常的活气。
且听一阵轻软脚步声,随后是竹帘被挑起,云祥走进屋里,本想行礼,却见一旁云淇摇了摇头。
云祥是皇后宫中的女官,与云淇共同侍奉王氏多年。她瞥了云淇的动作,便直接走上前,凑到王氏耳边悄声道了句什么。
皇后听着,浅浅皱起眉,问道?”
“是的,也不知道那里出了什么事情,这几天皇上似乎为此心情不甚佳。”
王氏睁开眼睛,露出几分沉吟之色,“既的事情......本宫知道了。此事不必纠缠,你也别再打听。”
云祥点头,倒是云淇露出几分不解之色。她向云祥投去一眼,起身道:“娘娘,那雀舌茶大约是泡好了,您想尝尝么?”
“那便端来吧。”王氏瞌上眼,一副恹恹模样,似是不耐暑气。
沈从照不爱书,宫只有那么一个。王氏仅仅是知道,但从未去过藏的也不是书,而是人,王氏也清楚,就更不曾在沈从照面前多言过。因着不大了解,又不敢如何打听能出什么事情,王氏并没有什么头绪。
她自知自己这个皇后的位置,坐的时间长短,看的便是沈从照的意愿。沈从照不需要她有什么功劳,只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每日去挨上太后的唠叨,给世人一个表面上的交代,便算是合格了。
至于旁的,沈从照吩咐了便做,不吩咐的......可就险了。
那云淇出了门,自是拉住走在前面的云祥的袖子,“皇后娘娘叫你别去问了,到底是什么事情?”
云祥打量了一眼四周,将她拖到走廊的拐角,半是责怪道:“你呀,平常不管事情,这种时候又总是爱打听。”说罢点点她的脑袋,眉眼间又不得不透出几分无奈。
云淇一撇嘴,“不得说就别讲呗,我又不是非得知道。”她长居宫中,虽然处事常常天真任性,但总是知道规矩的。
“也并非不可说,但不能乱传,否则......”云祥语气颇有几分意味深长,“你可知皇宫里,其实不止现在这几位娘娘?”
“啊?”云淇茫然。
“御花园后竹林里有,里面还有位主子,不过也不知为什么要藏着。”云祥叹了口气,“听说这几天是出事了,娘娘才叫我去打听的。”
云淇颇觉惊异,竟还有这等奇事?没等她猜想云祥口中那位主子的身份,便见对方忽然板了脸,道:“我与你说这个,可是要你知道,此事万万不能多嘴。皇后娘娘不想插手,你我就更别私底下说些什么闲话了。”
哼,你不是也在这里与我说三道四么?就算是真的想说些什么,我这个小小宫女也得知道呀。心里如是想着,云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