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庄票双手交给沈玉书。
“有关我们父子的关系还有观音的秘密,也请酌情为我们留一点余地,就当是为我们百年老铺的上百名伙计着想,请完结这个案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陈世元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们收钱闭嘴,陈家的秘密绝对不要散播出去。
沈玉书接过庄票,却没有收下,而是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陈先生多虑了,我只是想确定自己的判断无误而已,圆月观音的秘密宣扬出去对药铺没好处,对所有信奉它的人也没好处。你做事有你的立场,我不赞同,但也不会阻挠,只希望你今后将观音的力量用在好的地方。”
沈玉书说完,告辞离开,苏唯却没有跟上,他走去桌前,将庄票拿了起来。
“这笔钱我收下了,不过不是封口费而是……”他指指鼻烟壶,打量着陈家父子的表情,微笑说:“我做事的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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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沈玉书的步伐很快,苏唯出了陈府,往前追了很久才追上他,将庄票在他面前一亮。
“不要跟钱过不去嘛,这世上最脏的不是钱,是人心。”
“我知道,但还是不舒服,一家人居然可以这样尔虞我诈。”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没有亲人。”
沈玉书转头看去,苏唯耸耸肩。
“我是孤儿,唯一的亲人是我师父,也就是带我进偷门的长辈。”
“抱歉,提到了你的伤心事。”
“虽然听不出你的语气里有一点抱歉的意思,但还是要谢谢你的在意,不过世界这么大,你能有多大的心每件事都去在意?”
“每件事?”
“不错,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动物办虎狼通常也会遗弃孩子里体质较弱的那个,所以陈世元的心态也是这样,说到底,我们人类也是动物,当然有着属于动物的天性。”
“但人类毕竟是有思维有感情的,如果凡事都首先考虑到最高利益,那跟兽类又有什么区别?”
苏唯惊讶地看沈玉书。
他发现在推理案件时,沈玉书会做出独特缜密的判断,但是在感情方面,他又出奇地天真。
这让他突然对这个人,也就是沈傲的曾祖产生了好奇的心理。
“这就是理论跟现实的差距,越是有感情的生物,考虑得也就越多,心态也就越复杂越难以捉摸,甚至做出一些在外人看来得不偿失的事,比如他们大张旗鼓地展示观音,就不怕被人发现那是赝品吗?”
“这一点倒不需要担心,他们没有利用观音来赚钱,相反的,还广结善缘,如果有人提出质疑,只会被说那是出于嫉妒,毕竟有人曾靠着观音这个精神支柱治好了病,说起来,在这次的观音诅咒事件中,我们也被利用了。”
“那又怎样呢?被利用,那证明我们有利用价值,一万大洋啊,看看整个上海滩,有谁可以空手套白狼,一笔生意就能净赚一万的?”
“你总是这么乐观吗?”
“不,我只是实事求是。”
苏唯一脸严肃地说完,将刚收到的那张庄票递给沈玉书。
“这是你的那份,合作愉快。”
沈玉书收下了。
苏唯又说:“我去找那个小记者,把剩下的胶卷弄回来,那就再见了。”
他冲沈玉书扬扬手,然后双手揣在对襟马褂的口袋里,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转头追加一句:“喔对了,我说的再见是还会再见的意思。”
这人又在自作多情了。
他并没有对一个小偷依依不舍,相反的,他很希望这个“再见”是再不相见的意思。
沈玉书收起庄票,转身,朝着跟苏唯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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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街夜色凉如水。
夏季的夜晚正是纳凉赏月的好时节,案子结了,洛逍遥肩上的担子也卸了下来,约几个朋友去看戏,晚饭后,谢文芳出门打牌,只有沈玉书留下来,陪洛正坐在屋顶上闲聊。
两人当中摆了个小托盘,上面放了酒壶跟两个小酒盅。
品着沈玉书为自己斟的酒,洛正叹道:“逍遥那家伙我是不指望了,他屁股上装了弹簧,根本在家里待不住,更别说爷俩在一起好好喝一杯了。”
“他的个性是好动了些,现在有我陪您了,不也是一样的吗?”
“听你的意思,短期内应该是不会再出去了吧?”
“对。”
沈玉书跟洛正干了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说:“之前姨丈问我今后的打算,经过这次的事件,我想我可以做出决定了,我准备开一家侦探社。”
“侦探社?那种洋人的玩意儿?”
“对,虽然我是学医的,但是医术并不一定要用来治病,我希望将医学知识用在更广泛的领域里。”
洛正没有马上回应,他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品着酒说:“虽然我不是很懂你的想法,不过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我们做长辈当然会全力支持。”
“谢谢姨丈。”
“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你留过洋,见识比我们多,不该一直困在这个小药铺里,你这个选择也许是正确的。”
洛正拿起酒壶,帮沈玉书斟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