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忘川脸色如常:“穆师兄往鹰扬场去吗?”
穆有才摇摇头,说:“早上你走的急,是去乌巢馆吗?咱们一起去”
怪不得洛雨棠让他等他,原来是早有预料了吗?
陆忘川暗暗在心里唾弃自己的天真和愚钝。
乌巢馆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装的一副无所不知谈定自然的样子,其实他腹内草莽一无所知。
好在穆有才主动的向他介绍了起鹰扬场和乌巢馆的区别。
穆有才寥寥几句说的很模糊,而陆忘川默不作声的搞清了里面的门道。
简而言之,入道的方法很多,最高一等的则是以剑入道,修的好了以后还能千万里挑一练成剑仙或剑圣,足够你扬名立万威震一方,而修炼剑气不是人人皆可练,在九微派中的云云弟子被分为三六九等,位列最上乘的弟子才可研习剑法,而其他人就会被分到剑术弟子所不齿的‘旁门左道’中辗转求索,艰难入道。
看来见人下菜碟这种事,不管是人间还是仙界,都行的通,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啊。
陆忘川从来都很刻薄,命运待他不公,他也没有分出多少善意给这个世界。
乌巢馆的规模不比鹰扬场小许多,一张张书桌有序摆放,足足摆了几十排,比秋闺考场都壮观,像是学堂。
学生们埋首于桌子上的一本‘天算历法’,和一块六角星盘,倒是勤勤恳恳,头也不抬。
穆有才把陆忘川领到亭子里打盹的老仙师面前。
老仙师睁开芝麻豆似的小眼把陆忘川瞄了几眼,然后颤颤巍巍的从桌案底下掏出一块半旧不新的星盘递给他,还有一本‘天算历法’。
陆忘川怕这两样东西把老神仙的胳膊坠折了,连忙接过去,乖顺老实的道了谢。
“好孩子”
老神仙用他瘦骨嶙峋的手摸摸陆忘川的头,对穆有才说:“你带带他”
穆有才点头称是,然后把他领到中间露天下偏后的一张空桌上,就在他自己的桌子旁边。
陆忘川不认得这个缠满蜘蛛丝的星盘是什么东西,翻开书他也认不得几个字,于是不耻下问的去请教穆有才。
可穆有才虽然认得字,但对于星宿天算这门课他也仅限于认的全书本,他自己不务正业整天抱着一块被乌巢仙长视为‘玩物’的八卦盘瞎研究,于是为难的挠着头皮半晌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陆忘川很牙疼的看着他抓自己的头发,感觉不一会儿他的头发都快被薅光了。
“谢谢穆师兄,我先看看书”
穆有才如释重负的把书推到他面前:“那你看,看”
还好他聪明,方才穆师兄对着书本照本宣科的时候,陆忘川把他的发音记了个差不离儿,自己对着文字在脑子里念几遍也就认下了,暂且先把这本地位不凡的‘天算历法’当作识字课本,然后又向穆有才要了纸笔,照猫画虎一个个字临摹。
好在以前他把自己认的几个大字来回写了不知多少遍,现在拿着炭笔写字也不算太为难他,只是那字极丑,但是他愿意下苦心,一遍遍写的不厌其烦。
别人瞧不起他这没什么,倘若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才是真正的无可救药了。
孰轻孰重孰是孰非,他掂量的很清。
练字的中途,他分神朝穆有才看了一眼,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把八卦盘偷偷拿了出来放在星盘上,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八卦盘出神,掐着手指来回的算着什么。
这人及其专神认真,平时的呆板死气此时全然不见,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八卦阵中央,推拿乾坤。
他似乎推演的并不顺利,汗水一层层的从他额头上滑下来滴落在他的书页上,而他除了眼中的八卦盘,其他一无所知。
或许,他才是真正能成大事的?
莫名其妙的,陆忘川心生所感。
到了晌午,山里清凉的微风吹在柳条枝上荡来荡去,荡的人心猿意马手懒心倦,于是学生们偷懒打盹的越来越多,然而老师也在打盹,也就彼此彼此了,放眼看去,乌巢馆里最认真的当属穆有才和陆忘川了,前者忙着玩物丧志,后者忙着偷偷识字。
不知过了多久,乌巢仙长打着哈欠慢慢的醒了,从亭子里慢慢的站起来,柱着一根紫木拐杖颤颤巍巍的下来巡视了,手里拿着一把巴掌宽三尺长的戒尺,看到打瞌睡的弟子他也不管,而是双眼长针似的老早就盯住了穆有才。
陆忘川把书摊开盖住他练字的白宣,刚想提醒提醒穆有才,就见前一秒刚踏出亭子没几步的老仙长竟然转眼就到了他们中间,这让陆忘川着实吃了一惊,这才明了,九微派是个神仙住的地方。
穆有才还在盯着八卦盘推算爻位,全然不知身边多了一个人。
乌巢仙长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抄起戒尺敲在他的脑袋上,气冲冲的问:“算出什么来了?”
穆有才揉着脑袋呆呆的说:“这两天地理乾坤的爻位都不太平,总是摇摆不定,老师您说是怎么回事?”
乌巢仙长又敲了他一下:“我看是你想太多了!”
然后掉头问陆忘川,眉眼一瞬间和蔼了下来:“你怎么样啊”
陆忘川依靠自己那点小聪明,把书里的几句话给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了一下,哄的老仙长笑的睁不开眼。
“好小子好小子,难得你这么通透聪明,日后必成大器啊”
乌巢仙长又摸摸他的头,步若游龙两三步又晃回了亭子里,陆忘川只见他身影虚晃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