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打开一包茶叶给他们看,江宁看着那一捧茶叶,即便是隔了一段距离,他还是能闻到一股子独属于茶叶的清香散了开来,久久不去,那油纸包内,一颗颗茶芽挺直削尖,表面光滑,大小匀称,就连他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这茶确实是上品。
他疑惑道:“这样好的茶叶,怎么不拿去卖?”
少年停下手里的动作,苦笑了一声,道:“眼下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喝茶?再说,今年的新茶算是毁了,只有这一包是新茶而已,剩下的都是去岁的陈茶,不值几个钱的。”
他说罢,便又准备将剩下的纸包全部解开,被江宁阻止了,少年有点慌,立刻解释道:“因着早上出来,我怕茶叶潮了,便多包了几层,很厚的,还是解开的好。”
江宁笑了笑,道:“不必了,就这样吧,一共是六升茶叶,我给你换一斗米。”
少年连忙摆手道:“太多了,这些都是陈茶,不值钱的。”
江宁笑而不答,岔开话题问道:“你家住在哪里?每日到越州城来,要走多少路程?”
少年挠了挠头,憨厚笑道:“我家在春溪坡,到这里也就三十几里路,我走得惯,转眼便到了。”
韩致远去取粮的功夫,江宁又与少年聊了几句,得知少年名叫翁林,家里世代是茶农,春溪坡更是越州小有名气的茶乡,其中不少村民世世代代种茶,已经有好几十年了。
说起种茶,少年面色便露出苦涩来,语气难过地道:“就是因为花了太多心思在茶山上,粮食便种得少了,今年春旱,家家户户更是难熬,茶都毁了不少,虽说新茶好卖,但是眼下这光景,谁还有心思喝茶?”
第32章 拜访
翁林背上那一斗高粱,感激地向江宁两人道过谢之后,便告辞离去了。
整个下午,江宁就拈着一小撮茶叶坐在柜台后发呆,神情若有所思,茶香弥漫,韩致远凑过去看了看,挑眉道:“这个茶很不错的样子,什么品种的?”
江宁回过神来,这才放下茶叶,从柜台下面找出一个精巧的小木匣子,将茶叶包好放了进去,回道:“是毛尖,这一包是新茶,有空可以给张公送去。”
又过了几日,余年粮铺的库存终于告罄,也与其他粮铺一样,挂上了歇业的招牌,时间空闲下来,江宁便带上了那一匣子新茶,与韩致远一同去了张公家里。
对于两人的到来,张公显得十分高兴,特别是看到那一匣子新鲜茶叶之后,眼睛登时唰唰冒光,口水都要下来了,他哈哈大笑道:“我就说这几日喜鹊子在门口喳喳叫,原来好事在这里。”
三人坐定之后,张公便迫不及待地回屋里取出煮茶的锅壶和一应器具来,当场就在院子里摆开了,正是清晨时候,阳光明媚温和,茶汤煮好之后,满院子都飘着清新的茶香,沁人心脾,这场景确实是人生一大美事。
张公拿起茶碗,美美地喝了一口,来来回回品味了半天,这才发出满足的喟叹,放下茶碗,赞不绝口道:“好!这个茶叶好!上乘毛尖,入口鲜浓,回味甘爽,香气也清雅悠长,距离老头我上次喝到这样纯正的毛尖,已经过了好久啦!”
江宁持着茶碗,微笑道:“张公喜欢就好。”
韩致远拿起茶壶,给张公添了一点茶水,随口问道:“怎么?难道越州城没有这样的茶卖?”
张公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愤愤地道:“有一尊曾记这样的大佛,好的茶都往外高价卖了,哪里轮得到我们?往远了说,纵然是有顶顶好的茶,那个价钱,只怕是老头我把这座宅子都卖了也买不起啊。”
他说完,又喝了一口茶,再细细地品了半天,半眯着眼睛,整个人都有点熏熏然了,这是在解茶瘾,两人对于他这般奇特的作态,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过了好一会,张公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眯着一双眼开口道:“也还多亏你们还记得我这半身入黄土的老头子,前两日我还想着,怕是要喝不上今年的新茶了,你们是从哪里买来的?”
“机缘巧合罢了,”江宁一笑,又故意问道:“张公能尝出来这茶的树龄几何?”
“这就是要考考老头了,”张公笑眯眯地放下茶碗,信口道:“这是老树,往少里说也有二十来年的树龄了,往年应该也是被精心照料过的,约莫是茶山南面的树,产的茶叶量也多,只是今年逢此春旱,只怕量要减半,但是须知这世上,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雨水偏少的茶叶,反而更好。”
他说着,指了指面前的茶碗,笑道:“就好比这一碗茶,前些年可不是这个味道。”
江宁顿时来了精神:“此话怎讲?”
张公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这才徐徐道来:“往年春季,雨水充沛,茶树便长得快,茶叶也多,但是恰恰是因为长得太多太快,梗长叶大,看着卖相好,实际上内里的味儿特别淡,你们想想,茶叶灌了一肚子水,一个劲儿瞎徒长去了,这样的茶叶煮起来,食之无味,我们称之为雨水茶,而雨水少的春茶,又有个名字,叫做天旱茶,天旱茶品质一向要好,茶叶长得慢,水分少,味儿就浓,虽然卖相瘦了点儿,但是确实是茶中上品。“
韩致远听了这话,便道:“这样说来,这场春旱对于茶叶来说,反而是好事了?”
张公点点头,道:“我从前就见过有些茶农,特意不给茶淋水,若是下雨了,便放些竹篾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