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让他心潮起伏,不能自拔。
他给了沈汉臣一笔钱,让他去租两人住的房子,两人计划着出逃的时间和路线。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离家出走,只为了和深爱的人长相厮守。那是每一个少年都会有过的浪漫冲动。容嫣把一切想得非常简单,这个二十来岁的大男孩,那时并不知道自己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小儿子相亲成功,容修只觉得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于是对容嫣的软禁也放松了些,总要给些时间他自由恋爱。正好此时,丹桂第一台那边,花大价钱装修的新式舞台也竣工了,容修觉得总算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一件舒心事,刚在嘴里哼了一句「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突然手边电话猛响,他拿起听筒。
是黄金荣的声音:「老兄弟,有一件事,也不知道我当讲不当讲。」
容修很少听黄金荣说话这样吞吐,心里浮过一阵阴影。
「老哥哥,您有话直说。」
黄金荣道:「你可知道世侄,和一个男的……」
容修心头一惊,这事都过去了,怎么还传到黄金荣耳朵里?
黄金荣道:「那天我手下的人看到他们从一间小旅馆出来……那间旅馆就是我名下的,很容易查出来……」
容修拿着听筒的手微微颤抖。
「老伙计,老伙计?」
「是,在在。」容修猛地回过神来。
「你也别太生气。世侄还年轻,年轻时谁没荒唐过呢?至于那个男的,要老哥哥帮你料理吗?」
容修考虑了一会儿:「别杀他,给他点教训。青函那孩子心眼太好,我怕他受不了。」
第六章 向来烟月是愁端
祥云冉冉婆罗天。
容嫣高高的站在舞台上,只觉眼前一片光明。从前的那种旧式四方形的戏台就是没办法和这种新式舞台相比。新式的是半圆形的,又宽敞又光明,而且没了那两根碍事的柱子,前排上下都装了几排电灯,头顶上也有灯光,全部都由专门的灯光师傅在那里管着,几时该亮灯,几时熄脚灯,全跟着剧本需要,有条有理。
这是容老板最近花了大成本新装修好的丹桂第一台。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弄一个最新式最科学的舞台子。这在当时,还真引起了业内的一阵轰动,这一场首映,连记者都来了,都说这是华连成在京剧界掀起的一轮革新。
前排的灯一开,陡然明亮的光线让他有一种恍惚的错觉,好像置身于数道阳光之中。那明亮的光好像带有温度,让他的心跳加速,让他皮肤微热。他光华璀璨,宛如洛水神仙。
五色绸带在身边飘舞,七彩香花四散飘落。
容嫣身在其中,迷醉,伸展,长长的彩绸翻飞缭乱,且歌且行,且行且舞,翩若游龙,婉若惊鸿。
这就是他迷醉的舞台,这一刻的光影无边,他生就是为了这一刻而生,若他此时死去,他的死亡也必颠倒众生。
「真美。」
前座的包厢,一个三十上下的日本男子由衷的说。他脸型瘦长,皮肤微黑,两道浓黑的剑眉下,一双狭长的单眼皮眼睛炯炯有神:「这就是中国的戏剧艺术吗,绝色的美人,令人迷醉的表演技巧,还有天使般的嗓音。这对一个艺人容貌和技巧的考验甚至更甚于欧洲的歌剧。」
他身边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矮小男子名叫东史郎,他来中国最早,是个中国通,此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对不起,柳川先生,我事先没有告诉你们,这位绝色美人其实是个男人。」
柳川正男啊了一声:「男人?」
「没错,这也是支那戏剧的传统,他们认为最了解女人的美的,其实应该是男人。所以最红的旦角,都是由男人扮演的。」
在一旁那个十五六岁的日本少女惊叹:「真不可思议。」
坐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一直没有说话。他的皮肤雪白,模样十分清秀,就是神态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傲慢,板着脸的时候显得有些冷酷。他一直紧盯着台上的容嫣,看得出神,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身边的人在说什么。
东史郎继续介绍:「这位艺人名叫容嫣,是当今中国第一的红伶。也是这个戏园子老板的儿子。他在支那红得就像中村歌右卫门的福助时代一样。」
这时那个年轻男子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着和他年纪不相符合的低沉:「你说,他的名字叫……」
看得出来,他身边的人对他十分尊敬,他一开口说话,无不肃然倾听。
东史郎恭恭敬敬的回答:「容嫣。」
年轻人很慢很慢的,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容嫣。」
容修捧着头坐在电话机旁。
突如其来的铃声让他全身一震。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等待的那个电话。
「喂?」
那边传来黄金荣微微沙哑的声音:「老兄弟,别担心,这件事已经办完了。」
容修一惊:「莫非……」
电话那边低低的笑了几声:「没有,给了他点苦头吃。这种书呆子没见过血,吓一吓他就完了。」
容修皱起眉头:「他万一就是不开窍怎么办?」
「放心吧,老兄弟,若他还长不了记性,嘿,这样的事,就没有下次了。」
无论何时,那把沙哑而缓慢的声音总是令人安心。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他也的确没有让他的朋友失望过。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自己就是不能放心?放了电话,容修走